夜风吹得郊野的荒草簌簌作响，苏玄机踩着碎石往山谷里走，腰间镇魂钉随着步伐轻撞大腿。
他能感觉到，随着离南郊越近，识海里那丝阴寒的魂气越浓——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挑着他的神经。
"九魄印松动，他们怕我血脉觉醒太快。"他摸了摸颈间被红绳系着的玉符，那是昨夜在密室里从陈伯袖中瞥见的同款。
老仆欲言又止的眼神还在眼前晃，但此刻他必须先解决阵局。
山谷口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投出怪影，苏玄机停住脚步。
风里突然多了股腐肉味，他皱眉吸了吸鼻子——是冥伏阵特有的阴魂反噬气息。
指尖掐动相师诀，眉心微微发烫，一缕分魂从识海逸出，如轻烟穿透衣物，"唰"地钻进树后石壁。
分魂状态下，视野变得朦胧却清晰。
他看见七团幽蓝光芒在山谷深处跳动，每团光下都压着块拳头大的石头，石头表面爬满暗红纹路——正是分魂术进阶需要的怨魂晶。
而在最中间那团光旁，蹲着个穿灰布短打的男子，正用匕首在地上画符，嘴里念叨着："阴脉引，鬼门开，锁魂钉住九重天......"
苏玄机的分魂飘近，看清男子腰间挂着枚黑木牌，牌面刻着条盘曲的蛇——摄魂教外围弟子的标记。
他心底冷笑，这阵眼布得急了，连护阵的都只派了个外围。
"夺舍。"他在心底低喝，分魂突然凝实，如利剑般刺向男子后颈。
那男子浑身剧震，手中匕首"当啷"落地，双眼翻白就要栽倒。
苏玄机的分魂却精准缠住他的识海，像根细藤慢慢绞紧："别急着晕，我需要你动。"
男子的手指开始抽搐，先是捡起匕首，接着爬到最东边的怨魂晶旁，用刀尖撬动晶底的碎石。
苏玄机通过他的眼睛看着阵图变化，嘴角勾起："冥伏阵要七天成型，现在改了东边晶位，阴脉就会倒灌......"他突然加重分魂力道，男子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说，你们最近在哪碰头？
烛龙在哪？"
识海里闪过片段：破落的茶楼，朱漆匾额上"听风居"三个字褪了色；穿玄色锦袍的人背对着他，手里转着块金烛令牌，声音像砂纸摩擦："三日后，带苏玄机的魂气来。"
苏玄机的分魂猛地一震，差点松开控制。
他咬着牙稳住，首到男子彻底，才将分魂收回。
月光重新变得刺眼，他弯腰捡起男子的黑木牌，塞进怀里："听风居......金陵城东那座废楼？"
次日破晓，顾家正厅的红木圆桌旁，顾清棠捏着请帖的指尖发白："要请李侍郎、张御史这些人？
他们可都是摄魂教的......"
"所以要请。"苏玄机往茶盏里续水，看着涟漪荡开，"他们以为我们要攀附，注意力就会从南郊转到顾家宴上。"他抬眼时，目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院外，陈伯正带着三个护院往马厩走，怀里抱着个裹了油布的长匣——是他让取的玄铁罗盘。
顾清棠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腕，腕间银镯碰出轻响："昨夜你分魂用了三重？
我听见你房里有魂器碎裂声。"
苏玄机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里还留着昨夜分魂后的凉意："清棠，等查清烛龙，我带你去看当年东宫的梅花。"他轻轻抽出手，转身时袖中滑出张纸条，是昨夜从摄魂教弟子记忆里记的地址，"城东听风居，我去去就回。"
听风居的木门在他推过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苏玄机缩在门后，看着积灰的地面上两排新鲜脚印——有人刚来过。
他摸出镇魂钉，指尖在钉尾画了道符，钉子突然泛起青光，顺着他的手没入地下。
"咚。"
地下传来闷响，是钉子触到了密室机关。
苏玄机顺着墙根摸索，果然在青砖缝里摸到道凸起的线。
他屏住呼吸推开暗门，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墙上挂着幅画像，画中人身穿绯色官服，正是礼部尚书李崇文。
而他身侧站着个戴斗笠的人，手里的金烛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斗笠边缘露出半张脸......
苏玄机的呼吸陡然一滞。
那半张脸的轮廓，和他在归元观密信上见过的"烛龙"二字的笔锋，竟有几分相似。
他伸手去摸画像右下角，指尖触到凸起的墨迹——"昔日盟誓，今朝再启"。
"啪嗒。"
门外传来靴底碾过碎瓷的声响。
苏玄机瞬间隐入阴影，看着两个提着灯笼的人走进密室。
为首那个掀开斗笠，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正是李崇文！
"大人，那苏玄机今日去了城东。"随从低声道。
李崇文的手指划过画像上的金烛令牌，嘴角勾起冷笑："他以为改了阵眼就能阻我？
九魄印的封印，当年能锁东宫遗孤，今日照样能锁他。"他转身时，目光突然扫过苏玄机藏身的角落，"去查查，密室的灰好像动过。"
苏玄机的后背贴上冰凉的石壁，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他看着李崇文的随从提着灯笼走近，指尖悄悄摸向袖中的迷魂散——但下一刻，院外突然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李崇文皱了皱眉："走。
明日顾家宴，我倒要看看顾清棠能摆出什么花样。"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苏玄机才从阴影里钻出来。
他扯下画像塞进怀里，刚要翻窗，颈间玉佩突然发烫。
他摸了摸玉佩上更深的裂纹，透过裂纹，仿佛看见二十年前东宫的火光——原来当年纵火的，竟是堂堂礼部尚书。
归途中，他绕着护城河走。
水面倒映着残月，他突然停住脚步——身后三步远的青石板上，有个湿脚印。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他低声自语，指尖在袖中掐动分魂诀。
月光下，他的影子突然晃了晃，第二缕分魂从脚底升起，融入夜色。
远处，顾家的灯笼己经在望。
但苏玄机知道，这一夜，不过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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