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老宅的铜门在风里吱呀作响。
斑驳的朱漆剥落处，露出内里发白的木质纹理，像极了尔豪布满伤痕的右腿。
他拄着枣木拐杖立在门廊下，看着巷口飘来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恍惚间又看见方瑜穿着月白旗袍，抱着素描本轻盈地穿过弄堂。
"尓豪，该吃药了。"梦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
她穿着藏青色粗布旗袍，发髻上别着银簪，全然没了当年陆家二小姐的影子。托盘里瓷碗腾起的热气氤氲在她眼角的细纹里，那些被岁月抚平的往事，偶尔还会在午夜梦回时刺痛她的心。
尔豪转身时拐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战争留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便隐隐作痛，比他心里的伤更首观。
他伸手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却比不上记忆里方瑜离开时自己的心更苦。
那年方瑜说要跟他一起回上海，可是他不想拖累方瑜，所以给她看了可云怀孕的照片。
老宅的回廊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尔杰抱着个铁皮青蛙玩具晃了出来。
二十多岁的男人眼神却像孩童般懵懂，嘴角还沾着糕点的碎屑。
梦萍轻叹一声，掏出帕子替他擦拭："阿杰，我们去给院子里的石榴树浇水好不好？"尔杰咧嘴笑了，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像极了小时候跟在他们身后跑的模样。
自从抗战胜利，这座深宅大院就成了三兄妹最后的庇护所。
曾经的佣人们早就己经遣散，梦萍接手青山福利院后，时常带着尔杰去帮忙。孩子们清脆的笑声能暂时驱散老宅的沉闷，却始终填补不了他们各自心里的空洞。
"陆领导，又在看这些老照片？"王媒婆的声音穿透雕花窗棂，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尔豪慌忙合上相册，里面夹着的方瑜画像飘落，正巧被风卷到王媒婆脚边。她捡起画像端详，啧啧叹道："瞧瞧这眉眼，难怪陆领导看不上那些普通人家的姑娘。"
尔豪脸色微变，伸手夺回画像。王媒婆自顾自坐下，絮叨起来："您说您都这把年纪了，总得找个人照应。张师长家的千金，人美心善，还是留洋回来的，她之前见过您一次，说了非你不嫁.........."
"多谢王姨好意，我这条废腿，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尔豪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满地落叶在院子里打着旋，像极了那年战场上纷飞的弹片。他下意识摸了摸右腿的义肢，金属与布料摩擦的触感，总让他想起方瑜最后那封信里的字迹。
梦萍端着刚烤好的桂花糕进来，见王媒婆还在纠缠，便笑着打圆场："王姨，您尝尝我新学的手艺。我哥这腿啊，阴雨天疼得厉害，实在没心思谈这些。"王媒婆见状，只得接过桂花糕尝了两口，嘴里还念叨着，"可惜了这英雄命，一家子都是好人，偏偏........"。
(http://www.yinghuaxs.com/book/cdahdh-21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inghu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