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推着车走在沈嘉柠身边，影子穿梭在路灯下时短时长。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孩。
沈嘉柠正仰头看着路边的银杏树，那树上还零星地挂着几片不愿意离去的黄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
真是有种秋风扫落叶的画面感。
两人这一路下来没说上几句话。
程野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
“你每天都这么晚回家？”
沈嘉柠“嗯”了一声：“高三了嘛，晚自习下课后我习惯在教室多留一会儿，复习一下功课。”
程野点了点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书里掏出一盒牛奶，递给沈嘉柠。
“给你的。”
沈嘉柠开心地接过：“哪来的？”
“小卖部买的，还没喝。”
见沈嘉柠接过牛奶，程野突然觉得自己比陈涛好多了。
最起码沈嘉柠还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还会要他的东西。
程野目视前方，语气轻松：“都高三了，学习很辛苦，需要补充点营养。”
沈嘉柠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牛奶，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感觉就像两个i人待在了一起，都不好用主动找话题。
沈嘉柠小口喝着牛奶，这次她主动开口了：“程野，你为什么不爱学习？”
程野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沈嘉柠，你觉得高中生活怎么样？”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嘉柠轻声说道，呼出的白气在夜空中快速消散。
程野用脚尖踢开路上的一颗小石子。
程野：“就是好奇啊，想知道在优等生的眼中，高中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沈嘉柠沉默地走了一段，用牙齿咬着大拇指指甲。
程野这个问题太宽泛了，她不知从何答起。
高中生活到底怎样，沈嘉柠没有仔细去思考过。
是每天十西小时的学习？永远做不完的模拟卷？还是心中那个理想的大学？
她最终选择了最安全的答案：
“嗯...我觉得......很充实。”
程野嬉笑一声：“官方回答零分。”
沈嘉柠：“那你想听什么？我说充实就是实话。”
程野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沈嘉柠的身上，一脸认真的回答。
“但我觉得你不快乐。”
“为什么你这样觉得？”
沈嘉柠不明白程野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你下课的时候总是盯着一件东西发呆，而且我在学校几乎没见你笑过。”
沈嘉柠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没想到程野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两人继续向前走，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经过一个路灯时，沈嘉柠突然开口：“高中其实真的很累。”
程野侧头看她，但沈嘉柠的目光固执地望向远处。
她好像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给了程野。
“每天一睁眼就是学习，一闭眼梦里还是做题。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模拟考......每次考试都像在走钢丝，掉下去就完了。”
沈嘉柠的声音越来越轻，“很累，真的很累很累……”
最后一句话几乎消散在风中，但程野听得一清二楚。
“你呢？”沈嘉柠突然问。
“程野，你觉得高中生活怎么样？”
程野仰头看了看星空：“挺好啊，吃吃喝喝，打打球，睡睡觉......”
“正经点。”沈嘉柠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我很正经啊，我就是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沈嘉柠摇摇头：“你这是挥霍青春……”
程野笑着看着沈嘉柠。
“高中不就是用来挥霍青春的吗？等我们老了，回忆起来至少得有点乐子，不能全是习题册吧？”
沈嘉柠努力保持语气的平稳。
“平时不学，那高考怎么办？在现行教育体制下，高考就是最公平的竞争方式。特别是对我们县城中学的学生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上升通道了。”
“哎......你又来了。”程野夸张地叹气。
程野不理解：“成绩好就是成功，成绩差就是失败？谁定的规矩？”
沈嘉柠认真地说：“高考就是这样的规则啊。”
程野：“你把高考说得像是人生的终极目标。但考完了呢？大学毕业了呢？人生还有几十年要过，一个考试能决定什么？”
沈嘉柠：“程野，你这种想法太理想化了！现实是，没有好大学文凭，连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谈理想和可能性吗？”
程野沉默了。
沈嘉柠说得对，他确实没想过那么远。
自由——这个他向往的东西，似乎都停留在幻想的层面。
程野罕见地承认：“你说得对，我确实没考虑那么多。”
“不过嘛......”
程野继续说：“我觉得人生不该只有一条路。你看那些创业的、搞艺术的、做自媒体的，不也都活得好好的？”
沈嘉柠：“但那毕竟是少数……”
“少数不代表不可能啊。”
程野转向沈嘉柠，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除了应对高考，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沈嘉柠想了很久，却说不出话来。
最终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
两人又走了一段，经过一家己经打烊的奶茶店。
橱窗里贴着新品海报，程野停下脚步，盯着海报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沈嘉柠说。
“哎，这家椰果珍珠奶茶超好喝，明天中午我带你来？”
沈嘉柠听了，条件反射般地回答道：“午自习不能出校门啊。”
“翻墙啊，又不是第一次。”
沈嘉柠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早上自己翻墙时，不小心砸到程野身上的那一幕，随即摇头。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要是再被王主任抓到就完了。”
程野却满不在乎地打断了她的话。
“那就说是我胁迫你的呗，反正我在他那儿的名字都己经记了一张纸了，也不差这一笔。”
沈嘉柠忍不住笑了：“你总是这样嘻嘻哈哈的，一点都不担心后果。”
程野朝她做了个鬼脸，“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你这是消极思想。”
“你这是压抑天性。”
程野反击，但语气里没有恶意。
两人沉默片刻后都笑出了声。
沈嘉柠终于开口，声音很小，但程野听的很清楚。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
程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羡慕我班级倒数第一？天天被老师骂？”
“羡慕你自由。”
沈嘉柠抬起头，月光照在她清澈的眼睛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程野呆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会从完美的沈嘉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在他眼中，沈嘉柠才是那个拥有一切的人。
她聪明、漂亮、老师宠儿。
但现在，他看到了光环背后的代价。
这才是面具下真实的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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