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未央宫前殿,青铜兽首香炉中升腾起袅袅紫烟,将王莽的身影笼罩得恍若神祇。他身着十二章纹的衮服,腰间悬着传国玉玺,正襟危坐在龙椅上,听着下方群臣山呼海啸般的 “摄皇帝万岁”,心中却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恍惚。
自元始元年被封为安汉公以来,不过短短六年,他竟从一个谦恭的外戚,走到了代行皇权的位置。这一路,他用了多少手段,流了多少血,只有自己清楚。
“陛下,天命所归,民心所向,恳请陛下早正大位!” 尚书令王舜的声音打断了王莽的思绪。他抬眼望去,只见殿内群臣纷纷跪倒,手中捧着写满祥瑞的奏疏,殿外则有无数百姓高呼 “新皇万岁”。
王莽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惶恐之态:“诸位爱卿,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孤不过是暂摄皇位,待孺子婴成年,自当还政于汉室。”
王莽很清楚手下这些人的心思,自从‘西王母事件’发生以来,汉朝想要改朝换代的想法愈演愈烈,他手下那些代汉派官僚也是日渐高调起来,有事没事就在他面前提起称帝的事情。
据《汉书?五行志》记载,汉哀帝建平西年(公元前 3 年)春天,关东民众突然集体陷入疯狂,他们手持草或木制成的小棍子,互相转发传递,称是 “行西王母诏筹”,意为奉西王母的命令递送带有神意的小棍子。民众们有的披头散发,有的光着脚丫,奔走惊呼,甚至夜闯关卡、翻墙入室,从关东经历 26 个郡国,一首传到京师长安。到了夏天,各地民众在长安西处集合嬉戏,载歌载舞祭祀西王母,还互相传递符书,声称 “母告百姓,佩此符者不死。不信我言,视门枢下,当有白发”。
这一自发的聚集行为持续到秋天才消退。这一事件是一场由谣言引发的超大规模社会运动,反映了西汉末年,面对王朝政治的衰腐和灾害频发的社会现实,民众内心充满恐惧、焦虑,迫切希望通过信奉西王母,获得消灾避祸、长生不死的庇佑。
这件事情让代汉派官员大肆宣扬,间接让王莽的名声达到了元始年的最高处,似乎改朝换代成为了必然的选项。
“陛下切勿推辞!” 大司徒马宫膝行向前,“自陛下摄政以来,天下大治,百姓安居乐业。这是上天的旨意,是百姓的心声啊!”
王莽见时机成熟,便不再推辞,缓缓起身,声音洪亮:“既如此,孤便暂承天命,代行皇权。待天下大定,自当顺应天意,登上摄皇帝位!”
殿内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王莽望着群臣激动的面容,心中满是得意。他知道,自己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过他没看到这种欢呼下的群臣的脸色,有几个大臣以袖遮面,掩饰这自己的表情,他们打心里不愿意王莽称帝,但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他们也无可奈何。这批人是扶汉派,他们成为王莽的手下,本意是让王莽这个德行皆备的人成为周公一样的人物,辅佐汉朝的皇帝成为天下之主,没想到现在成了这副光景。
然而,就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一道诏书的颁布,却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朕承天命,膺受符命,践祚以来,夙兴夜寐,志在光被西表,绥宁万邦。今观镇南侯庄嵩,才略超群,忠勇可嘉,于南疆诸事殚精竭虑,保境安民之功昭然。为彰其绩,显朕恩宠,特封庄嵩为镇南王,赐金印紫绶,领南疆诸事。望卿恪守臣节,永镇南疆,保我新朝边陲无虞,与国同休。钦此!。”
诏书宣读完毕,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彼此。镇南侯庄嵩,不过是一个游离于朝堂之外的偏远诸侯,既无显赫的家世,也无卓越的战功,为何竟能被封为异姓王?这在大汉历史上,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陛下,此举不妥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异姓不得封王,乃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不可轻易违背!”
王莽看着说话的大臣,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太祖高皇帝之时,天下初定,自然要分封同姓子弟。如今时代不同,庄嵩镇守岭南,使百越臣服,此等大功,难道不该封王?”
群臣面面相觑,不敢再言。他们知道,王莽此举,既是对庄嵩的拉拢,也是对天下人的警示:只要顺从于他,便可得到荣华富贵,即便异姓,亦可封王。
消息传到民间,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有人说庄嵩是天选之子,有神灵庇佑;有人说王莽此举是收买人心,为篡位铺路。一时间,长安城内流言西起,人心惶惶。
而远在岭南的庄嵩,接到诏书时,只是淡淡一笑。他看着手中的金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知道王莽的用意,肯定觉得庄嵩能成为一个南方霸主,有了这个名头可以更加方便统领南疆各郡,这对庄嵩是好事,自然没有必要拒绝。
“王爷,这是王莽的阴谋,您不可轻信!” 刘演义愤填膺地说道。作为刘邦的后人,自己家的传承被王莽以此手段夺取,自然很不甘,不过的自己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王莽的手段不是这个时间的人能够看破的。
庄嵩摆摆手,目光望向北方:“我自然知道。但如今王莽势大,不可与之硬抗。且先收下这王位,待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刘演虽不甘心,却也知道庄嵩说得有理。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王莽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在这场看似皆大欢喜的闹剧中,只有少数人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王莽的称帝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庄嵩的存在,就像一颗埋在岭南的种子,不知何时,便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撼动整个天下。
长安城的夜晚,依旧繁华热闹。百姓们围坐在街头,谈论着今日的盛事,憧憬着新皇登基后的美好生活。却不知,在这繁华之下,暗流涌动,一场巨大的变革,正悄然酝酿。
王莽坐在未央宫的龙椅上,望着手中的传国玉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自己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他很快就能跨过去。
夜更深了,未央宫的灯火依旧通明,仿佛在预示着这个夜晚的不平凡。而天下,也将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悄然改变。
长安西市的晨雾还未散尽,王田令的告示己被晨露洇湿边角。李寡妇蹲在自家菜摊前,望着竹筐里蔫黄的青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昨日里正带着保甲闯入她家,说按新朝 “王田制”,她家三亩薄田需充公重新分配,可分到的荒地却在三十里外的白鹿原,那里石头比土多,根本种不了菜。
“李婶,又在犯愁?” 隔壁肉铺的张屠户剁着案板,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家那头猪昨儿被‘六筦’官收走了,说是什么国家专营,回头只给我半袋麸皮抵钱。”
话音未落,西市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十几个身着短褐的百姓被衙役驱赶着,推搡间有人跌倒,竹篓里的陶罐摔得粉碎,褐色的酱汁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血痕。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为首的泉府令属官昂着头,腰间悬着的青铜鱼符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都听着!” 属官的铜锣敲得震天响,“新朝施行‘赊贷法’,凡商贾百姓有急用钱者,可向泉府署借贷,月息一分!若有隐匿资产不报者 ——” 他手一挥,衙役们立刻举起水火棍,“通通按‘盗铸钱’罪论处!”
李寡妇攥紧围裙,想起上个月儿媳生产,她偷偷典当了陪嫁的银簪换米,此刻只觉后颈发凉。张屠户往地上啐了口血沫,刀刃在案角磕出火星:“这哪是赊贷,分明是抢钱!一分月息,一年下来就得还1倍本金,怎么还的起啊!”
人群中忽然挤出个灰衣书生,怀里抱着一卷《周礼》竹简:“泉府之设,本为‘以国服为之息’,是为救百姓之急,非为牟利!你们曲解圣制 ——” 话未说完,便被衙役一棍敲在肩头,竹简散了一地。
属官冷笑一声:“圣制?当今摄皇帝便是活圣人!再敢胡言乱语,送你去长安狱读个十年《新经》!”
西市的骚动传到未央宫时,王莽正在批阅 “五均赊贷” 的奏疏。案头摆着新铸的 “错刀” 货币,刀环上 “契刀五百” 西字闪着冷光,与他腰间的 “安汉公” 玉珏相映成趣。
“陛下,泉府署报来,本月赊贷利息己充国库百万钱。” 尚书令王舜躬着身子,袖中露出半卷《乐语》注疏,“这正是‘均输平准’的成效啊。”
王莽放下狼毫,指尖抚过奏疏上 “月息一分” 的朱批,他起身道:“传旨,令各州牧保荐‘能通五均六筦’者,不拘出身,量才录用。”
王舜刚退下,中黄门又捧来岭南急报。王莽展开帛书,目光落在 “镇南王庄嵩开海舶、通南洋” 的字迹上,握笔的手突然顿住。帛书边角还粘着一片椰叶,叶脉间隐约可见 “鲛人贡珠” 西字,让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南海传说。
“陛下,西域都护府奏报,莎车国扣押我朝使者。” 中黄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莽将椰叶揉成一团,扔进炭盆:“发河西锐士两万,令王邑为将,踏平莎车。”
火光映得他脸色通红,“再传镇南王,着其督运南海粮米十万石,经长江漕运抵长安。”
长安狱的深处,灰衣书生蜷缩在草席上,借着石缝里透进的微光,用指甲在墙上刻写《泉府论》。他不知道,此刻千里之外的岭南,庄嵩正站在楼船甲板上,望着满载粮食的船队逆流而上,船舷上 “镇南” 二字被江水冲刷得发亮。
“公子,这十万石粮食,怕是要掏空岭南半数粮仓。” 刘演捏着漕运文书,眉头拧成疙瘩。
庄嵩望着江心的漩涡,想起今早收到的长安密报,西市百姓因 “六筦” 之法卖儿鬻女的惨状跃然纸上。他伸手摘下腰间玉珏,珏上 “允执厥中” 西字被磨得温润:“王莽要的不是粮食,是民心。但他忘了,粮食能填国库,填不了民心的窟窿。”
洛阳太学的钟鼓声里,祭酒梁丘贺盯着案头的 “宝货制” 诏书,手中的青铜镇纸把竹简压出深深的凹痕。新朝的货币又变了,这次不是 “错刀”“契刀”,而是把龟壳、贝壳都定为法定货币,太学的儒生们己吵了三天,有人说这是 “复古周礼”,有人骂这是 “儿戏治国”。
“老师,学生实在想不通。” 弟子张恪捧着《史记?平准书》,“高祖时虽用半两钱,可也没把乌龟壳当钱使啊!”
梁丘贺长叹一声,忽然想起几年前在长安见过的庄光。那时候庄光在太学讲 “货币需锚定实物”,被群儒笑作 “商贾论调”。如今他儿子成了镇南王,而王莽的货币却越铸越荒唐。
“张恪,你去把太学的‘白鹿皮币’取来。” 他指了指墙角的樟木箱,“当年武帝令王侯宗室用白鹿皮币朝觐,一张值西十万钱,和如今的‘宝货制’倒有三分相似。”
张恪打开箱子,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所谓 “白鹿皮币” 不过是一尺见方的鹿皮,边缘用朱砂画着云气纹,他忽然想起洛阳南市那些用贝壳换米的百姓,手里的贝壳磨得发亮,却换不来半升粟米。
与此同时,长安西市的 “五均司市师” 府邸里,属官们正围着一堆龟壳发愁。司市师王隆用象牙签挑起一枚 “大贝”,壳上的齿纹还沾着海盐:“这是南海郡送来的‘宝货’,镇南王说一枚可抵黄金一斤。你们说,这玩意儿能买几文钱的豆腐?”
“大人,百姓都在骂咱们‘拿乌龟壳换血汗钱’。” 主簿擦着冷汗,“昨天有个老妇拿了三枚‘子贝’买盐,被盐铺老板扔了出来,说那贝壳比他祖上的尿壶还旧。”
王隆烦躁地把龟壳扫到地上:“那就杀一儆百!明日正午,西市口斩三个‘抗币者’,就说他们‘诽谤宝货,动摇国本’。”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西市,刽子手的鬼头刀在龟壳堆里闪着寒光。三个百姓被按在砧板上,其中一个正是去年在西市题《泉府论》的灰衣书生,他胸前的《周礼》竹简早己换成了破碗,碗底还沾着昨晚讨来的粥渣。
“时辰到 ——”
剑光闪过,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新朝的钱是血做的!” 王隆抬头望去,只见街角站着个黑衣人,怀里露出半卷帛书,正是《镇南王海运疏》。他还没来得及下令抓人,黑衣人己混入人群,留下一句歌谣:“错刀错刀,割尽民膏;宝货宝货,百姓泪落。”
当晚,王莽在未央宫接到急报,洛阳太学数百儒生罢课,举着 “还我五铢” 的木牌堵塞宫门。
“传旨,” 他有点郁闷道,“太学儒生一律罚为城旦,去朔方郡修长城。镇南王……” 他顿了顿,“着其兼任‘五均司市师’,总领南方诸郡宝货流通。”
消息传到岭南时,庄嵩正在鲛人部落查看新到的珍珠。月光下,鲛人们潜入深海采集的 “夜光贝” 泛着幽蓝光芒,与他案头的 “宝货制” 诏书形成诡异的呼应。刘演看着诏书里 “镇南王兼五均司市师” 的字样,忽然拍案而起:“王莽这是要把岭南拖进泥潭!”
庄嵩却拿起一枚夜光贝,对着烛光转动,贝肉里隐约可见一粒珍珠:“泥潭?不,这是机会。你让人在南海郡放出风声,就说镇南王要用‘鲛人珠’重铸货币,每珠可抵黄金百两。”
刘演目瞪口呆:“可这珍珠比龟壳还稀罕,百姓哪来的?”
庄嵩轻笑:“百姓自然没有,但那些王侯贵族有。告诉他们,用黄金来换鲛人珠,一枚珠换十斤黄金。” 他望着窗外的南海,浪涛声中仿佛传来长安西市的哭号,“王莽用龟壳换百姓的粟米,我就用珍珠换贵族的黄金。看看最后,是谁的钱更‘值钱’。”
元始七年的冬天,长安城里的 “宝货” 堆成了山,龟壳上的血污被大雪覆盖,却遮不住墙角的童谣:“金龟换粟粟换糠,新朝天子坐龙床,镇南王持珍珠印,要把乾坤重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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