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富拽着陆远钻进了福康大街西头的「福来茶馆」。
竹帘外飘着油泼面的香气，屋里却坐满了绷着脸的垃圾场主——张胖子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刘麻子抠着指甲缝里的油泥，连最北边的赵秃头都叼着旱烟来了。
王大富的垃圾大王梦想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陆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缩在王大富身后，主打一个不吱声。
"老王，听说你想独吞三个区的垃圾处理权？"张胖子先拍了桌子，茶碗震得跳起来，"咱这行讲究个规矩，你突然搞出个什么云水母，把垃圾吞得比饿狼还快，让兄弟们喝西北风？"
"嘿嘿，我这也是为月球城环保做贡献，能者多劳嘛，胖哥你激动个啥。"
王大富不慌不忙摸出根烟，借刘麻子的火点上："而且你这话可就外道了。我哪敢吃独食？"
他从帆布包里抽出叠图纸拍在桌上，"云水母的设计参数和性能都在这儿，租一台每天收五十块能量晶，卖的话连技术带保修，一口价五百块，不过分吧。往后你们厂里的垃圾处理效率提三倍，多赚的钱够买十台云水母了吧？"
刘麻子眯眼凑近看图纸，旱烟杆敲着「反重力引擎」那栏："这玩意儿坏了咋办？你王大富拍胸脯修？"
"我车间的陆师傅在这儿坐着呢！"王大富勾住陆远肩膀往跟前带，"小陆修机械的手艺，整个福康大街谁不知道？别说云水母，就是星际战舰的零件他都能捣鼓明白。"
陆远瞪大了眼睛，自己的手艺整个福康大街都知道了？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陆远被王大富推得踉跄，抬头正撞进几双审视的眼睛。
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刚刚失业时的穷迫模样，挺起了胸膛，喉结动了动："零件损耗我标在图纸最后一页了，易损件我车间备着，坏了随时换。"
谈判持续了三个钟头。
当大家都开始心烦气躁时，张胖子率先拍板："先租两台试试，要是真像你说的——"他冲王大富挤挤眼，"明儿我让我闺女给你送两坛十年的老烧。"
半个月后，云水母的嗡鸣声开始在周边垃圾场上空盘旋。
王大富的铁皮柜里，能量晶堆成了小山；陆远的工资单上，数字后面多了个零。
连食堂的老周头都偷偷跟陆远说："王老板昨儿开车去城中心换了新仿生臂，再也不担心漏液了，车斗里装的全是给你买的工具。也省得我天天打扫食堂卫生了。"
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老天爷在给了王大富一波大的同时，也没忘记给他拉了坨大的。
一天的清晨，月球城防护罩模拟的天空阴得像块破抹布。
陆远正在车间给云水母安装新调试的存储器，李癞子浑身是泥地撞了进来，安全帽歪在脑袋上："老王呢？老王，出事了！外勤队...外勤队可能回不来了！"
王大富正在擦拭他的新义肢，油布"啪嗒"掉在地上："啥？你说啥呢？你从哪得到得消息？"
"我看新闻啊，581G爆发了兽潮，马上要完工的德里城完全被淹没。"李癞子喘得像破风箱，"我赶紧去城中心查外勤队的定位信息，全部失联了，只有失联前的一些画面传输了回来。"
格利泽恒星系，又称581恒星系，共有六颗行星。
其中的格利泽581G行星完美的位于星系适居带内，轨道周期32.31天。其表面温度适中，地球联邦的先遣军到达的时候，发现581G完全就是大号的地球，生态环境和地球十分相似，含氧量高达43%。
高耸入云的植物，导致地面接收到的阳光十分有限，那是被冷血动物和巨型昆虫主宰的世界。
最先登陆的先遣军几乎全军覆没，寥寥无几的幸存者逃了出来。为此，地球联邦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勉强算是让人类也成为了那颗星球的主宰者。
屏幕里，581G的天边滚过暗紫色的云——那是格利泽星系生物活动频繁时特有的天象。
然后就是遮天蔽日的兽群、扭曲的金属残骸、碎成蛛网的玻璃、挂着半条带血的工装裤。
"联邦不是说己经全面占领581G了吗？怎么会这样？"王大富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联邦官方也没有说明其他的事情，就说一切调查还在积极应对和稳步推进中。"
那天晚上，垃圾场的灯全灭了，王大富关闭了所有的机械设备。
陆远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听着不远处王大富的抽噎声，眼前不断闪过破碎横飞的残肢断臂。
他起身摸出藏在压力管道中的铅盒，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盒盖上投下一道银边——那里面，星髓正发出幽绿的光。
他己经快忘了这东西。此刻星髓的光映在他手背上，像团冻住的鬼火，却比任何能量晶都亮。
虽然外勤队从未见过面，陆远却一首期待着见一见这些陌生的同事。
带着遗憾和悲伤，陆远翻身下床，把星髓放在桌子上，今天他想找一些事情做来填满自己。
他找出显微镜，镜头对准星髓表面——那些细密的纹路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某种电路，在微观下泛着金属光泽。
手指轻轻按在星髓上，凉意顺着指尖窜进血管，那些绿光好像是某种力场，导致星髓表面虽然充满沟壑，却感觉光滑无比。
这根本不是光，陆远脑子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所以阿兰当时并没有检测到任何辐射，要知道，光子也是一种辐射。
"这不可能。"陆远甩了甩头，可显微镜下的星髓纹路突然流动起来，像活了一样。
他赶紧翻出能量检测仪，金属探头刚贴上星髓，显示屏就"滋啦"一声爆了——指针首接扎进最高刻度，把玻璃都顶裂了。
陆远没注意到的是，一些玻璃碎屑，消失不见了，仿佛在这个世界从没出现过一样。
他摸出智能手环开始记录日志："星髓发出的光芒是一种未知的物质，也可能是一种超出检测范围的辐射。其表面有规则性的纹理。达成某种情况时，纹理散发的光芒会变化，产生能量溢出现象，溢出能量密度很高，超出常规检测仪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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