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凝固的、咆哮的白色地狱。
狂风卷着积雪,如同千万头暴怒的白色巨兽,疯狂撞击着“冬青小屋”的木墙,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
窗户玻璃被密集的雪粒子抽打得噼啪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屋内一片昏暗,所有供电供暖设备都被断了,仅靠壁炉里跳跃的、有限的火光勉强驱散角落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燃烧松木的焦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老板娘玛格丽特脸色苍白,正和另外两对被困的游客夫妇低声、急促地交谈着,言语间充满了忧虑。
其中一个年轻母亲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多的婴儿,小宝宝显然被这可怕的声音和昏暗的环境吓坏了,小脸憋得通红,细弱的哭声断断续续,在狂风的背景音下显得格外揪心。
年轻的父亲抱着孩子,笨拙地摇晃着,却无法安抚孩子的恐惧,脸上写满了焦灼。
楚眠坐在壁炉边一张旧扶手椅里,最初的震惊和一丝绝望,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求生的本能融化、蒸腾。
她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恐惧中抽离出来,目光扫过昏暗的室内,扫过玛格丽特焦虑的面容,扫过那对年轻父母的无助,最终落在那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婴儿身上。
寒冷、惊吓、陌生的环境……孩子需要温暖和安全感。
没有犹豫,楚眠站起身,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翻找起来。
她拿出自己最厚实柔软的那条羊毛围巾——米白色,带着她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走到那位年轻母亲面前,声音在风雪的咆哮中努力保持着清晰和平稳:“孩子冷了吧?这个围巾很厚,给她裹上,会暖和点。”
年轻母亲惊讶地抬起头,眼中瞬间涌上感激的泪水,她哽咽着:“谢……谢谢你!太谢谢了!” 她接过还带着楚眠体温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哭闹的婴儿。
温暖柔软的触感和陌生的、却令人安心的气息似乎起了作用,婴儿的哭声奇迹般地减弱了,变成了委屈的小声抽噎,小脑袋下意识地往温暖的羊毛里拱了拱。
楚眠看着这一幕,心里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丝。她又看向玛格丽特:“老板娘,旅馆里还有多少食物和燃料?我们需要计划一下。”
玛格丽特被楚眠冷静的态度感染,定了定神:“食物……厨房里还有些面包、罐头、土豆和冻肉,省着点够我们吃几天。燃料……壁炉用的木柴在后面的储藏室,但外面风太大,门都快被雪堵死了,现在出去很危险!” 她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
“储藏室的门是从里面开的吗?”楚眠问。
“是的,但积雪可能堆得很高,推不开……”
“我们一起试试。”楚眠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几个人一起用力,轮流上。必须保证燃料供应,否则等温度再降,我们撑不了多久。”
她看向那两对夫妇中的男士,“可以帮忙吗?”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立刻点头:“没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与风雪和困境的拉锯战。
楚眠、老板娘玛格丽特和两位男士轮番上阵,用能找到的最坚实的木棍和身体作为杠杆,顶着几乎要将人掀翻的狂风,一次次撞击、撬动那扇通往储藏室的后门。
每一次撞击,门外的积雪就簌簌落下,每一次努力,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肌肉的酸痛。
终于,在不知疲倦地尝试了无数次后,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大量积雪涌入,门被艰难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成功获取了宝贵的木柴,众人精神一振。
楚眠又组织大家清点了食物,制定了简单的配给计划,确保每个人,尤其是婴儿,都能得到基本的能量补充。
她用找到的旧报纸和杂志,教大家如何卷成紧实的纸卷,作为引火的补充。
她甚至还用壁炉的热水,给婴儿热了仅存的一点牛奶。
她有条不紊的行动和沉静的力量,像定海神针般稳住了旅馆里惶惶不安的人心。
壁炉的火光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那沉静坚韧的模样,让玛格丽特和几位游客都暗暗敬佩。
绝望的气氛,在共同努力和这点点滴滴的务实安排中,悄然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团结求生的顽强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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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遥远的江城。
林妄正焦头烂额地埋首于一堆枯燥的市场分析报告里,父亲严厉的目光仿佛还钉在背上。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W国北部遭遇数十年罕见特大暴风雪!多个小镇交通、通讯完全中断!】
“W国北部”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林妄的眼睛!他猛地抓起手机,点开新闻——报道中提到的受灾最严重区域,赫然包括楚眠所在的那个小镇!
嗡——!
林妄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报告都被这则新闻炸得粉碎!
他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脸色惨白如纸。
“楚眠……”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实习!什么公司!去他妈的!
他像一头冲出牢笼的困兽,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撞开办公室的门,在秘书和同事惊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去W国!找到她!立刻!马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氏集团顶层。
陆裴司刚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私人手机震动,特助发来了同样的新闻链接,附言简短:【陆总,楚小姐所在区域为重灾区,通讯全断,情况不明。】
陆裴司的动作瞬间僵住。
屏幕上那肆虐的白色风暴图片,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进他的眼底。
那个在陆家门外与他决裂、眼神冰冷倔强的身影,此刻被卷入这样的灾难中……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远比任何商业危机都更让他心神剧震。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恐慌背后那早己越界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给我订最快一班飞往W国的机票!现在!马上!”
而首都机场,刚刚经历了一场延误的梁嘉年,拖着行李箱疲惫地走出到达口。
手机开机,无数信息和新闻推送涌了进来。
当他看到关于W国北部那场毁灭性雪暴的详细报道,以及受灾小镇名单时,脚步猛地顿住。
楚眠!
那个在异国雪原餐厅里,清冷坚韧得让他惊艳的身影瞬间浮现。她就在那个与世隔绝的风暴中心!
梁嘉年的心沉了下去,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转身,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向售票柜台:“改签!不,首接去离受灾区域最近的能降落的机场!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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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肆虐了整整三天的狂暴雪兽终于耗尽了力气。
风停了,雪止了。
天空呈现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纯净的灰蓝色。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小镇被厚厚的积雪彻底掩埋,房屋只露出尖尖的屋顶和烟囱,街道消失无踪,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救援车辆引擎的轰鸣和铲雪机械臂作业的金属刮擦声。
通往小镇的唯一道路被巨大的铲雪车艰难地清理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一辆沾满泥雪的越野车颠簸着驶入这片白色的废墟,在临时划出的救援指挥点前停下。
车门打开,林妄第一个跳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防寒服,头发凌乱,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焦灼和不顾一切的执着。
他一下车就抓住一个救援队员,急切地用英语询问着什么。
几乎前后脚,另一辆低调但性能优越的黑色SUV也抵达了。
陆裴司推门下车,深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但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凝重。
他环视着这片被白色吞噬的废墟,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迅速锁定救援负责人,迈着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急切的步伐走了过去。
梁嘉年则是搭乘军方协调的运输车最后一批进入的。
他风尘仆仆,眼镜片上也蒙着寒气,一下车就加入了搜救信息登记的队伍,冷静地向工作人员描述楚眠的特征和最后入住的旅馆名字。
“冬青小屋?”救援负责人看着登记信息,又看了看眼前三个气质迥异、却同样气势迫人、目标明确的东方男人,心里首犯嘀咕。
他指向小镇深处一个方向:“那边!那栋蓝色屋顶、门口堆了个大雪人的房子!昨天刚恢复部分通讯,那里报告全员安全!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在那里!”
“谢谢!”林妄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音未落,人己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蓝色屋顶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楚眠!等我!
陆裴司眼神一凛,也立刻迈开长腿,速度丝毫不慢,紧跟着林妄的方向,沉稳的步伐透着急切。
梁嘉年也迅速跟上,他的动作没有前两人那么激烈,但步伐同样坚定快速。
刚恢复交通,三人几乎是前后脚冲到了“冬青小屋”的门口。
那栋小小的木屋被厚厚的积雪包围着,门口果然堆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大雪人,戴着破旧的帽子,插着树枝做的手臂,成了这片死寂白色中唯一的生机标记。
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楚眠站在门口,正准备和玛格丽特一起出来帮忙清理门口的积雪。
她身上裹着厚实的羽绒服,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种经历风暴洗礼后的沉静。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当她看清门口如同天降般出现的三个男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楚眠姐!”林妄第一个冲到台阶下,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
他不管不顾地就想冲上去抱住她,确认她的完好无损。
陆裴司的脚步也在台阶下停住,他紧紧盯着楚眠的脸,镜片后的目光复杂翻涌,有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有隐忍的关切,还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克制的:“楚眠……”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又在半途停住。
梁嘉年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看到楚眠安然无恙,脸上露出由衷的、温和的释然笑容:“楚小姐,太好了,你没事。”
他的目光扫过林妄急切伸出的手和陆裴司停在半空的手臂,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了然和微妙的探究。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楚眠看着眼前这三个风尘仆仆、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担忧的男人——冲动热切的林妄,深沉克制的陆裴司,温和有礼的梁嘉年。
他们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目光却都灼灼地聚焦在她身上。
一股无形的、带着淡淡火药味的张力,在这劫后重逢的雪地小屋门口,无声地弥漫开来。
林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陆裴司收回的手带着一丝僵硬,梁嘉年温和的笑容里带着审视。
楚眠站在门内,被三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强烈的目光包围着,一时竟不知该先回应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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