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宛国皇宫内,御书房,龙涎香烟气袅袅。
大宛启明皇帝斜倚在紫檀木御案后,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摊开的北境舆图,那上面代表狄戎部落的狼头标记,星星散散,却让他刺目惊心。
“晏舟,”皇帝的声音不高,目光落在下首垂手而立的南晏舟身上,
“北境探报,狄戎几个大部落近来动作频频,似有异动。粮草、军械,暗中调集,其心叵测啊。”
南晏舟此刻一身深绀色织金纹箭袖袍,配着玄色宽边革带,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金冠之下,更显得身姿挺拔如崖边孤松。
他眼帘微垂,“陛下圣明。狄戎部族向来有南侵野心,每年秋冬粮草短缺的时候,便会多次犯我边境,抢夺粮草人口。今年冬天比往年还冷,他们物资匮乏。臣担心他们会发动大规模南侵。”
“朕担心的就是这个!”皇帝猛地一拍舆图,眼中寒光一闪,
“他们那些蛮子,饿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话锋一转,推心置腹的说道:
“晏舟啊,你是我大宛的镇北将军,北境安危,系于你一身。朕思来想去,有一桩紧要事,非你亲自督办不可。”
“请陛下明示,臣万死不辞。”
“有一批军资,是一些过冬的粮食,衣服,我想让你护送到北境最前线,你去送,我才放心。”
皇帝刻意加重了“放心”二字,眼神锐利,紧锁着南晏舟面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南晏舟心头一紧。粮草?押送北境?狄戎正缺粮少衣,若得知这批衣物送上门来,必来抢夺。
皇帝真正的意图,——诱饵!这所谓的“军资物品”,恐怕是诱惑北境狄戎的诱饵!
他面上却无半分异色,只将腰弯得更低,斩钉截铁道:“陛下所托,重逾千钧。臣定当亲自押运,昼夜兼程!若有差池,臣提头来见!”
“好!朕就知道,唯有晏舟你,堪当此任!”
皇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几分莫测的深沉。
“去吧,即刻准备,下月启程”
“臣,遵旨!”南晏舟心里舒了口气,再不让他走,恐怕肩头的箭伤要渗出血来了。
“我也要去!”昭阳公主的身影从屏风后钻出,显然己经偷听许久。
“胡闹,不久后你就要大婚,这种军务之事,你怎可参与?”
“不嘛,父皇心疼孩儿,就让我和晏郎一起去嘛”
公主撒娇的样子,让南晏舟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来,那人也是娇娇滴滴,缠着她的父亲在他面前撒娇,妾发初覆额,折花娇憨笑。
“晏郎,你在想什么?”公主声音响起
南晏舟,心中一凛,赶快收了心思,提醒自己不可乱想,双手作揖道:
“若公主与臣同去,臣必尽心保护公主!”
皇帝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算是默许。
南晏舟再次深深一礼,后退几步,方才转身,退出御书房。
厚重的朱漆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龙涎香气与帝王的目光。
首到走出宫门,凛冽的寒风一激,南晏舟才几不可察地松了松紧握的拳心,手心己是一片湿冷黏腻,肩头的箭伤愈加疼痛起来,赶快紧走几步,转到宫外回廊。
自己亲信己等候多时,递上缰绳,扶着南晏舟正要上马,这时一队御卫军经过,统领殷十七在他面前停下。
“南将军,许久不见,将军最近憔悴了很多呢!”殷十七阴阳怪气的说道。
南晏舟冷眼斜睨了一眼殷十七,“殷统领守卫皇宫内院,同样辛苦,客气话便不用多说了吧!”
说罢冷笑一下,抱拳告辞。却不料殷十七突然上前,像是无意一般,狠狠撞了一下他的左肩,顿时感觉伤口在衣服里生生撕开,阵阵疼痛。
“殷统领这是做什么?难道是喝酒喝多了,路也走不稳了吗?!”
殷十七连忙作揖,眼睛却盯着南晏舟,“小人近日多恙,步履虚浮,将军莫怪呀!”
南晏舟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于他,翻身上马离去。
刚走到回到自己府衙门口,便觉得天旋地转,支撑不住,赶紧快步走进书房,关好房门,脱下袖袍束带,内衣的衣服己被血染红半边,拿出书架底部的药箱,用药棉擦去血迹,为自己涂上伤药。
“笃笃。”叩门声响起。
“晏郎,是我。”是昭阳公主。
书房门缓缓打开,房内一盏孤灯摇曳,将南晏舟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此刻的他墨发半束,一身玄色常服。房内松烟缭绕,掩盖了刚刚的药味和血腥味。
昭阳公主款步而入。一身流云锦制成的宫装,发髻间一支赤金衔珠凤钗耀眼夺目。身后的宫女提着食盒,一股香气在书房内弥漫开来
“晏郎,今日见你和父皇商讨军务,甚是劳累辛苦。”
说着,端出一盅热气腾腾的羹汤放在南晏舟面前。
“我让嬢嬢炖了参汤,给你提提神。”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书架上一只发黄的旧纸鸢还放在那里。
南晏舟起身,微微颔首:
“公主废心了。晏舟何德何能,得公主记挂。”
昭阳公主走近,指尖温柔的地拂过他的胸前,将玉手搭在他肩上:
“你我三月后便是夫妻,在我心中,你己是我今生所托之人!我便为你做些羹汤,也是分内之事”
南晏舟笑着端过参汤。
“晏郎可还记得,那个忠勇侯府的沈青萝么?”
“哦?”南晏舟面无表情看着昭阳公主,“你提她作甚,我心里现在也只有公主。”
昭阳公主眼角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听殷十七说,她流放途中,私自逃跑,而且还聚集了一众反贼,意图不轨!”
她顿了顿,目光轻柔地拂过南晏舟的侧脸,
“晏郎,你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轻易逃走,我想必定是那个与她私通的狄戎世子救了她!”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青铜兽炉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灯影在南晏舟深邃的眉眼间跳跃,却照不进他眼底的幽深。
“公主猜的也有几分道理,等将来缉拿了她,审问便知真相!”
昭阳公主低头捂嘴一笑
“这种事情,哪里用晏郎动手,殷十七己经查明了她的藏身之处,说不出三日,便会将她缉拿归案!”
瓷勺轻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晏郎你怎么了?!”南晏舟抬头看着公主,缓缓站起微笑,“公主考虑如此详密周到,是大宛国的福气!”
顿了一下,又缓缓说道:“我与公主三月后就要成亲,我也不想这期间出任何事端。”
昭阳公主静静地听着,红唇边缓缓绽开一抹笑意,那笑意化作盈盈秋水,浓情蜜意。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覆上南晏舟放在案上的手背,触感微凉。
“我也希望,三月后……可以如愿做你的妻子。”她的声音越发温柔,带着由衷的喜悦
南晏舟的手背在她的触碰下,肌肉似乎有瞬间的僵硬,但转瞬即逝。他并未抽回手,只是目光重新落回那碗己不再冒热气的参汤上。
“夫君早些歇息吧,参汤莫要凉了。”昭阳公主适时收回手,莲步轻移,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重归死寂。南晏舟静立良久,目光投向那褪色的风筝,眼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汹涌而过。
他抬手熄灭了那盏孤灯,将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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