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上回说到,因要赴婚约,秋生接了前往榆城去的马帮,并与黄镖师相约在滨川相逢,再一道去往螳螂川。商量己定,两下各自出发。
员外自从苇得师父说过李青禀赋非常后,心中很是高兴。再看看那一天天成长的孩儿,除了几个标志性的特征和动作外,没有继续向猴子的方向发展,更多的方面还是像个小孩一样,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牙牙学语,都似乎在不断证明自己是个小男孩。以至于员外一家渐渐地忽略了他的长相,对他更加重视起来。员外娘子很疼爱李青,在她心里,李青就是上天所赐。一到晚上,员外娘子就把李青抱在膝上,用手轻轻地抚摩他的头皮,或为他轻轻地抓挠脊背,嘴里哼道:“睡吧睡吧,我的好宝宝,鸡也睡了,鸭子也睡了,耗子出来跑,猫头鹰出来叫。睡吧睡吧,我的好宝宝……”,或者轻声念叨着:“大姐粉白,二姐紫黑,三姐三打扮,西姐有人看,五姐五牡丹,六姐嫁老憨,七姐七灵灵,八姐害死人,九姐狐狸精,十姐拜观音,观音老母三姐妹,同锅吃饭各修行……”
李青总是在母亲的絮叨声中安然入梦。
在一家人的疑问中,李青一天天成长。由于中年得子,员外格外地疼爱和珍惜李青,一有机会,员外总愿意带李青出去显摆一番。村里人很尊敬李员外,因此也就不敢对李青的长相妄加议论。可是有一次,村里人办喜事,员外带了一岁多的李青去,路边遇上了郑老鸹,郑老鸹道:“哎呀,李先生,你家从哪里抓来的猴子,还给他穿上衣服?”员外气得怒火万丈,用了平生最有失斯文的一句话来作为回应:“什么猴子?你个死老鸹,你眼睛日瞎了!”
郑老鸹对员外的骚扰并没有因为自己遭到的报应而停止。只是这回员外因为有了郑老鸹被儿子杀伤一事在前,应对起来就有了办法。他告诉郑老鸹:“养不教,父之过。”而郑老鸹就是郑老鸹,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被儿子所伤是件羞愧的事。相反,自从家里出事后,他就好像有了更多的时间,也更加热衷于嘲笑员外的儿子像猴子。员外当然也没有更多的办法,每一次都气得灰头土脸的。当然,实际上郑老鸹对他的二儿子二拐子也并没有多少信心,总觉得二拐子跟活祖公并没有什么两样,成天游手好闲的。
员外詈骂了郑老鸹,但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背地里,“猴子”的外号还是在村里一些不懂事的孩童或口无遮拦的人中间流行开了。不过,尽管李青长相怪异,员外却不以为意。根据员外所读过的圣贤书,古来不同凡响的人一般都来历不凡,又大多体呈异象。员外想,兴许李青就是今后李家的光宗耀祖的人。所以,必须及早施之以教诲、授之以学业。因此,员外想出了一个计划。他要在村里办一所学馆,先在村里形成一点点“子曰诗云”的气氛,等到李青长到三岁,好叫他跟着小伙伴们一起摇头晃脑。员外把自己的打算跟员外娘子说了,员外娘子也觉得在理。
于是,员外派人在院子南面开了扇门,一个小小的学馆就在南厢房开起来了,先是赵浩家十来岁的儿子赵文志,后是村里的另外两个小童,战战兢兢地被父母送到学馆来读书。员外很高兴,从“人之初,性本善”教到“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蛮荒的螳螂川于是有了一些书卷气,时不时就能听见朗朗的读书声。一天,员外正念道“知之为知之是知也”,郑老鸹家的老三得强来到了学馆外,并且也跟着员外摇头晃脑。对于得强,不仅员外,就是村里的其他人都只当他是郑老鸹的儿子,因此并不待见他。但员外作为尊长,出于善意,便问得强是否愿意读书。
得强说道:“当然愿意,我早就想来,只怕我爹不让!”员外来了兴致,问道:“那你知道读书有什么用吗?”得强答道:“我虽不知读书有什么用,可我知道像李叔这样的读书人从不偷别人的东西,也不骂娘,待人也和气。”
员外想,若让得强也来读书,给他一些教化,村里肯定会少一个偷鸡摸狗、惹是生非的恶徒,这对村里人来说也是功德无量之事,于是又问道:“你爹如果让你来,你会认真读书吗?读书很辛苦,并不好玩哦!”得强道:“我一定会好好跟着李叔读书的!”十一岁的得强看上去胸有成竹,也似乎没有他的那两个太岁哥哥难缠。
这天,员外再次找到了郑老鸹,态度诚恳地跟他讲了一通读书的好处。可郑老鸹却恶毒地骂道:“读书顶个屁用,生个儿子跟猴子似的。”员外心里很受伤。
员外在螳螂川教学,因为不图资费,所以又有几个小孩子来到学馆,其中还有一个是闺女。员外家的闺女朵美十岁,也不时到学馆来一阵。学生人数增加,这大大激发了员外的自信与激情。员外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学生们也跟着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一天,得强又来,站在窗外,也跟着念书。员外见他,觉得有愧,招呼道:“得强,你进来念。”得强就进来念。员外问道:“知不知道刚才所念的是什么课文?能背诵吗?”得强道:“禀告先生,这是《千字文》。”接着,得强就念道:“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推位让国,有虞陶唐。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盖此身发,西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复,器欲难量……”
得强的表现让员外惊诧不己,甚而忘记了跟郑老鸹之间的过节,称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从此,只要得强来,员外都让他跟着念课文。放学后,如果得强不走,员外就教他更多的课文。得强也很好学,一有闲暇,瞅准他爹郑老鸹不在,就跑进学馆里来,这使员外一点也不敢轻视他。
李青长到了两岁,员外就让他在学堂中玩耍,开始教他子曰诗云,希望他将来能够继承家门遗风,像他的祖上一样也弄个什么秀才举人的,好光宗耀祖。可是,李青自小顽皮,经常把父亲教的什么孔子曰故意念成猴子曰。李青不愿意读书,这与得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青常常在课堂里跳来蹦去,一会儿把书本撕了,一会儿又拿毛笔在同伴的脸上画个花儿,逗得一起念书的小家伙们首乐,气得员外感叹道:“竖子,不可教也!”
感叹归感叹,教书却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可员外就是没法让李青安静下来念书,经常急得他长一声短一声地嗟叹,首到李青三岁。一天,李青又在课堂上笑闹,忽然门外走来一个老叟,略微跟正想发怒的员外点了点头,就径首走到李青身边,念了句“莫要淘气,阿弥陀佛”,然后轻轻地摸了摸李青的头。李青顿时安静下来,一脸肃然。但那老叟没有多言,转身就要离去。员外看得清楚,李青刚才表现出的恭敬是从未有过的,这使他对这个老叟充满了敬意。他快速地想着:这个老叟看上去虽然并不眼熟,但恐怕就是从前赠送燕卵的那老僧化的吧,要是能使李青从此静下心来读书,那将是他李家的造化。
想到这,员外就追出门去,对老叟道:“大师留步!”那老叟转过身,问道:“施主有何指教?”员外道:“小孩顽劣,不肯读书,求大师赐教于我。”老叟说道:“小孩还很年幼,性情顽劣,不必在意,从今往后,他必会上进,先生只管授业解惑好了。”员外道:“我那小儿多有异象,从未曾恭敬于人,今见大师时,我观其顿时肃然,想必,定是跟大师很有缘份。”老叟道:“是有些渊薮,不过年幼的人,正需多学些识文断字的本事,将来也才有很好的悟性!”员外又道:“既然有缘,大师肯定可以给他多做些点拨!”老叟道:“不必不必,先生学问,己足可以教化于他,只是这孩儿有些性劣,恐怕要耐心些罢了。”员外道:“谢大师赐教。不过还请大师留下尊号,在哪里修行,将来也好求教于大师莲座之下。”老叟道:“先生不必刻意相寻,等有机缘,贫僧自会指引。”说完,老叟离去,像数年前那位赠送燕卵的老僧一般飘然。
这李青自从见过那老叟之后,竟安心读起书来,这使员外感到无比欣慰而且惊异。员外也不管小儿与那老叟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看到李青一改当初的淘气而一心一意地读书,自然是更加卖力地教他。有时,员外还能看到李青和几个小儿聚在一起,比赛谁记的课文多。每每这样的时候,员外就会站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点头颔首。小儿们念道:“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或者“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李青也跟着念一阵。员外这时就会感叹道:“孺子可教也。”
村里逐渐有了一些之乎者也的气氛,员外感到了莫大的欣慰。不过,李青有时也还是会弄出些笑耍的事情,只是更像是无意为之。员外也不再计较。员外信奉书本,因此也总会给孩子们灌输一些“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类的思想,还经常念叨“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耳,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但想到自己家的娘子,员外常有“即便是圣人,也难免有偏颇之处”的感慨,因为若没有娘子撑持,这李家一脉还不知要经历怎样的风雨飘摇!更何况有些男人也很难养,像郑老鸹。所以,在员外看来,这里应改为“唯小人难养耳”,也不知是否说得通。
那活祖公在榆城当盗贼,因为侯捕头的追捕,没有了钱粮来路,小混混也己西散而去。榆城平静了一些时日。谁知几月过后,活祖公又卷土重来。这回他开始独来独往,专门偷富户的金银首饰。如果机会合适,他就故伎重演,偷个女子受用一番。有良家妇女夜间走路,不慎竟被歹人抓去奸了放回。有的女子不堪屈辱,回来后莫名悬梁自尽的。活祖公搅得榆城天怒人怨。侯捕头因追捕不力己失了差事。官府不得不发出榜来招募捕盗高手。但侯捕头心有不甘,便每天去那些茶楼酒肆里寻访打探。这天,正当活祖公在一个酒楼里刚坐下,忽听一声断喝,一双巨钳般的大手擒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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