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溪血映霞红
暮色漫上青鸾山顶时，灵脉的光突然变得刺目。
林昭正蹲在问心台边，用枯枝在青石板上画着白天看到的星图。顾听雪靠在他身侧擦拭青锋剑，剑刃映着残阳，泛着冷冽的银；苏清欢则蹲在不远处采野菊，发间的药篓里己经堆了半筐，说是要给山脚下的王阿婆送安神汤。
“不对。”顾听雪突然收剑入鞘，指尖抵在腰间的青铜铃上——那是她从土地庙顺来的，此刻正嗡嗡震颤，“灵脉在躁动。”
话音未落，山风突然卷起腥甜的气息。林昭的后颈泛起凉意，他想起在九曜殿主棺椁前闻到的腐尸味，比那更浓烈十倍。
“嗷——”
低哑的嘶吼从山谷传来。三人同时抬头，只见山脚下的雾霭里，十几点幽绿的光缓缓升起。那光像极了狼的眼睛，却比狼眼大上三倍，每一点都裹着粘稠的黑雾。
“蚀骨螈！”顾听雪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它们嗅到了灵脉开启的气息！”
最先冲出来的是只体型如牛的巨螈。它的皮肤呈暗紫色，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呼吸一次，就有墨绿色的毒雾从孔里喷出。更骇人的是它的尾巴——足有两丈长，尾尖生着倒刺，刺尖挂着半干的碎肉，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淌黑血。
“小心毒雾！”苏清欢猛地将药篓扣在头上，从袖中撒出把红色粉末。粉末遇风化作屏障，将三人护在其中。毒雾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屏障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清欢，退到我身后！”顾听雪抽出青锋剑，剑身嗡鸣着泛起青光。她足尖点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巨螈，剑势如惊鸿：“青鸾斩！”
剑光过处，巨螈的皮肤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它发出刺耳的尖叫，尾巴横扫而来。顾听雪旋身避开，却被扫落的碎石砸中左肩，踉跄着撞向石壁。
“顾姑娘！”林昭的瞳孔突然泛起金光。引灵根被激活的瞬间，他看清了巨螈的脉络——那些蠕动的黑线正沿着它的脊椎往头部汇聚，那里有个泛着幽光的核。
“它在吸收灵脉！”林昭大喊，“要打断它的脊椎！”
苏清欢的屏障被毒雾腐蚀出个大洞。她咬着唇从药篓里摸出个陶瓶，拔开塞子往地上一摔：“千机散！”
紫色的烟雾腾起，巨螈被呛得连连后退。林昭趁机冲上前，引灵根运转到极致，掌心按在巨螈的脊椎上。他能感觉到那核在跳动，像颗要炸开的炸弹。
“嗷——”巨螈疯狂甩尾，林昭被抽得撞在树上，嘴角溢出鲜血。顾听雪的剑再次刺来，精准地扎进他刚才按的位置。巨螈发出垂死的哀鸣，尾巴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石划破了苏清欢的手背。
“够了！”顾听雪按住林昭的肩膀，剑尖抵住巨螈的咽喉，“它的核要爆了。”
巨螈的动作突然凝固。它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骸骨，尾尖的倒刺“啪嗒”掉在地上。最后，它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核爆的蓝光在眼眶里炸开，却被顾听雪的剑气及时引向天空。
“轰——”
蓝光散尽时，山谷里只剩焦黑的痕迹。林昭瘫坐在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刚才引灵根时，他分明看见巨螈的核里有半块玉牌的影子，和顾听雪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你没事吧？”苏清欢蹲在他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嘴角的血。她的手还在抖，发间的野菊被血染红，像朵蔫了的芍药。
林昭抓住她的手，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手背上的伤口：“我没事，你呢？”
苏清欢的耳尖瞬间红透，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顾听雪站在一旁，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往谷里走：“我去看看有没有漏网的。”
“等等！”林昭刚要追，却被苏清欢拽住衣角。她的指尖在发抖，却努力挤出让林昭安心的笑：“我...我帮你处理伤口。”
两人走到溪边时，顾听雪也回来了。她的道袍被划开几道口子，左臂上还渗着血——是刚才被巨螈的尾巴擦伤的。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起身，苏清欢却先一步跳起来：“我去拿药！”
“不用。”顾听雪扯下衣袖，随便缠了两下伤口，“小伤。”她走到溪边，蹲下来捧水洗脸，发间的青玉簪子在暮色里闪着幽光。
林昭望着她的侧影，突然想起白天在洞穴里，她抱着九曜殿主尸体时的模样。那时她的背挺得笔首，像株永远不会弯的青竹；此刻她的肩膀微微发颤，倒像个被欺负的小姑娘。
“顾姑娘。”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你的伤...”
“没事。”顾听雪打断他，指尖拨弄着溪水，“当年我师父被血煞宗的人砍了三条胳膊，还照样教我练剑。”
林昭没说话，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血弄脏的发梢。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耳尖，烫得她猛地缩了缩脖子。
“你！”顾听雪瞪他，眼尾的泪痣却跟着来，“发什么呆？”
“我...”林昭望着溪水里两人的倒影——他的脸涨得通红，她的耳尖红得滴血，连溪水都被染成了粉色。
苏清欢捧着药篓跑回来，见两人凑得极近，药篓“啪”地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药瓶，发间的野菊散了一地，其中一朵恰好落在顾听雪脚边。
“我...我给你们带了金疮药。”苏清欢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指尖捏着药瓶，指节发白。
顾听雪弯腰捡起野菊，别在苏清欢发间：“小师妹这花戴得倒好看。”
林昭看着她们，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摸出怀里的半块玉牌，和顾听雪的合在一起，金光在暮色里流淌。玉牌上的星图突然转动，映出三人交叠的影子——像极了镜像天里，白衣女子抱着襁褓的模样。
“昭昭。”顾听雪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娘说，引灵根的人，是三千界的钥匙。”
林昭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星子，有火焰，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温柔：“那钥匙...能开什么门？”
“开...开到能让你永远不离开的门。”顾听雪别过脸去，耳尖红得要滴血。
苏清欢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林昭的手背，递过药瓶：“先涂药吧，不然伤口要发炎。”
林昭接过药瓶，指尖却在发抖。他望着苏清欢泛红的耳尖，又看了看顾听雪微颤的睫毛，忽然觉得，所谓“打斗”不过是命运的插曲。真正让他心跳如擂的，是溪水里晃动的倒影，是风里飘着的药香，是两个少女明明害羞却又忍不住靠近的模样。
暮色渐浓时，三人的伤口都处理完毕。顾听雪的道袍重新系好，苏清欢的发间别着野菊，林昭的掌心还留着顾听雪发梢的温度。
“走了。”顾听雪率先起身，往山顶走，“再磨蹭，王阿婆的安神汤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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