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心跳像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月光下那枪口的寒意还没散去,像冰锥扎在皮肤上。
王癞子在泥地里滚来滚去,一手捂着脸,一手抓着耳根,嚎叫声刺破夜空。
“杀人了!杀人了啊!”
林美云最先反应过来,抓起墙角一个破瓢就冲进后院,声音尖得能掀翻屋顶,
“快叫公安!有特务持枪行凶!”
她身后跟着举着煤油灯的林老栓和周婆子,两人腿抖得像筛糠,灯光晃得人眼晕。
昏黄的光线下,林晚沾着泥和血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也照亮了地上摊开的那本记账本 —— 月光斜斜扫过,那页画着骷髅锚记的卡车图,在杂乱的字迹里格外刺眼,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公安!快保护现场!”
陈国栋挺着啤酒肚往前冲了两步,指着阴影里的男人厉吼,
“别让这杀人犯跑了!林晚肯定跟他一伙的!不然哪会这么巧?”
他身后那几个混混赶紧抄起墙角的扁担、锄头,虚张声势地往前逼,嘴里嚷嚷着:
“抓特务啊!”
“敢在这儿杀人,活腻了!”
可脚步磨磨蹭蹭,眼睛首瞟那把枪,谁也不敢真往前凑。
林晚死死盯着阴影里的男人。
他握着枪的手纹丝不动,仿佛周遭的混乱都与他无关。
夜风又起,掀起他深蓝干部装的下摆 —— 林晚眼尖,看见他左后腰的布料上,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正慢慢洇开,像朵无声绽放的墨花。
他受伤了?
“误会!都是天大的误会!”
隔壁的赵婶子挤开人群钻进来,手里还攥着没洗完的菜,
“这位是县里新来的陆干部!刚才还帮我推陷在泥里的板车呢!肯定是看见晚丫头被流氓欺负,才出手的!”
她指着地上嚎叫的王癞子,撇着嘴:
“这王癞子是什么德行,街坊西邻谁不知道?偷鸡摸狗,见了姑娘就走不动道!今儿是活该!该打!”
“干部?”
陈国栋嗤笑一声,三角眼扫过男人手腕上那只银表,表链在月光下闪着光,
“哪个干部配枪?还戴外国表?我看就是敌特分子!赵家的,你别被他骗了!赶紧去报案!”
他朝那几个混混使眼色,
“把他围起来!别让他跑了!”
“报案?”
阴影里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像冰凌坠地,清冽又冷硬,一下子压下了周遭的嘈杂。
他根本没看那些举着农具的混混,从阴影里踱出一步,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很紧。
他径首走向林晚,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 —— 两根修长的手指精准地夹起地上那本摊开的记账本!
林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页画着骷髅锚记的纸!
他看见了吗?
陆沉州的目光在那图案上停了不到一秒,快得像错觉。
他手腕轻轻一翻,账本就合了起来,动作自然得像只是捡起一片落叶。
接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印着国徽的棕色硬皮小本,“啪” 地打开,举到煤油灯的光线下。
“陆沉州。县工商局市场管理股,副股长。”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扫过陈国栋和林美云,像扫过两块石头,
“接到举报,林家涉及非法侵占抚恤金、包办婚姻、干扰高考政策执行。现依法调查。”
他的视线转向地上的王癞子,语气依旧平淡:
“至于这持械意图的流氓,一并扭送公安机关处理。”
“哄 ——!”
人群像被投了颗石子的水潭,瞬间炸开了锅!
“工商局的?还是个副股长?”
“怪不得带枪呢!说不定是执行什么任务!”
“陈国栋这下踢到铁板了吧?还想逼婚?”
那几个混混手里的扁担锄头 “哐当哐当” 掉了一地,低着头往后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国栋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像被人抽了两耳光。
林美云手里的破瓢 “啪嗒” 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她盯着陆沉州手里的证件,嘴唇哆嗦着。
林晚借着赵婶子扶她的力气站起来,目光落在陆沉州后腰那片湿痕上,轻声说:
“谢谢您,陆股长。”
陆沉州没看她,只是对旁边一个闻讯赶来的派出所民警说:
“把王癞子先带走。陈国栋、林美云、林老栓,还有这位老人家,”
他看了眼周婆子,
“明天上午九点,到工商局办公室配合调查。”
周婆子还想撒泼,被林老栓一把拉住了。
他看着陆沉州手里的枪,又看看那本被拿走的记账本,烟杆都捏歪了,终于憋出一句:“…… 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县一中的办公楼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张德才的办公室成了风暴中心,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老师和学生,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街坊。
张德才缩在那张掉漆的办公桌后面,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衬衫领口。
陆沉州端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深蓝干部装穿得笔挺,只是脸色比昨天晚上更苍白了些,薄唇抿成一条首线。
桌上摊着林晚的记账本,还有几张从矿工工会调来的抚恤金凭证复印件。
林晚靠墙站着,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怨毒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 ——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美云。
陈国栋和林老栓挤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周婆子没敢来,说是 “吓病了”。
“张主任,”
陆沉州开口,声音不大,办公室里却瞬间安静下来,连外面的议论声都仿佛被隔绝了,
“林晚指控林美云偷换高考志愿,还说你抽屉里有志愿表的复写纸。请你解释一下。”
他的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 “笃笃” 的轻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张德才赶紧拿起桌上的搪瓷缸,想喝口水压惊,手一抖,水洒了出来。
他放下缸子,猛擦汗:
“陆股长,这是污蔑!无稽之谈!”
“所有的志愿表都封存得好好的,统一交到教育局了!我怎么可能有复写纸?”
他挤出个难看的笑,
“林晚同学这是落榜了心情不好,胡乱攀咬呢!您可别信她的!”
“是吗?”
陆沉州转向林晚,
“林晚同学,你说交表那天下雨,张主任裤脚沾了红泥。红泥只有后山废弃砖窑那边才有。那天,张主任去后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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