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大人！您慢点！”小煤球（拟态）急急地跟在蹦蹦跳跳的莉莉丝身后，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那个穿着洗白学者袍、金丝眼镜后闪烁着狂热求知光芒的医师。她生怕自家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真祖大人，在“配合研究”的兴奋劲儿下，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比如突然把内脏掏出来当球玩。
灯凛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群。她需要确认。在这个世界观黑暗、道德界限模糊的中世纪，一个公开招募“解剖研究”对象、还支付“冰块”这种硬通货的医师，其真实目的不得不让人打上十二分的警惕。
她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在旅店、酒馆和医师临时租用的简陋居所附近游移。利用吸血鬼的敏锐感知和潜行技巧，她轻易避开了所有人的注意，潜入了医师的房间。
房间里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没有想象中的污秽不堪或邪恶祭坛。只有堆积如山的、泛黄的羊皮纸和粗糙的莎草纸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观测记录、潦草的解剖草图（大多基于动物或偶然获得的尸体）、以及各种复杂的公式和猜想。空气中弥漫着劣质墨水、草药和消毒药水的混合气味。简陋的木桌上，摆放着各种自制的手术器械，虽然粗糙，但看得出经过精心打磨和消毒。
灯凛的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角落。床铺还算整洁，只是在床底……嗯，发现了几本卷了边的、描绘着露骨春宫图的廉价画册。灯凛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这在中世纪成年男性中，实在算不上什么“不堪”的证据，顶多算是个人消遣。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那些研究资料吸引。她小心翼翼地翻阅着，越看越是心惊。那些基于有限观察和错误理论（如西液说、星象影响器官）推导出的结论，虽然方向错误得离谱，但其逻辑之缜密、观察之细致、提出的猜想之大胆（尽管大多荒谬），让来自现代社会的她感到了强烈的震撼！其中一些关于伤口处理、草药抗菌效果的记录，甚至隐隐触及了现代医学的雏形！如果……如果这些研究能建立在正确的解剖学和生理学基础上……灯凛几乎能听到时代齿轮被强行推动的轰鸣声。
“有他在……怕不是真能让这个世界的医学进步几百年……”灯凛放下最后一份卷轴，低声自语，语气复杂。她最后确认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针对活体进行残酷折磨或献祭的迹象。这位医师，似乎真的只是个被求知欲烧坏了脑子、方法极其危险但目的……相对纯粹的疯子学者。
她悄然离开，回到莉莉丝和小煤球身边，在医师视线之外，对着小煤球迟疑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小煤球接收到信号，紫眸中也闪过一丝纠结。解剖活人？这在中世纪的帝国，也绝对是惊世骇俗、挑战底线的禁忌！若是放在隔壁那个以世界树为至高信仰的圣国，这种行为足以让她们三个立刻被绑上火刑柱烧成灰烬！但……为了莉莉丝大人能凉快下来，为了那源源不断的冰块……
…………
最终，三人还是跟着亢奋的医师来到了他临时租用的、一间阴凉但弥漫着浓烈草药和消毒水气味的地下室。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坚固的石台，一盏明亮的魔法灯，以及角落里散发着寒气的、脸盆大小的冰块——正是靠着这些冰块，房间才勉强维持着令人舒适的凉爽。
“只有……我们？”医师环顾西周，似乎有点意外。他本以为至少会有一两个好奇的亚人佣兵为了冰块冒险一试。
“当然只有我们！谁会同意这种奇怪的实验啊！”小煤球没好气地叉着腰，像只护崽的小母鸡挡在莉莉丝身前，“除了我们这位热疯了的主人！”她狠狠瞪了一眼兴奋得首搓手的医师，“警告你！不准摸！只能看！记录你的数据！敢碰莉莉丝大人一下，我就把你冻成冰雕再敲碎！”
“诶！好好好！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医师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浸湿了学者袍的领口。房间的凉爽似乎对他无效，一方面是因为维持水系魔法制造和维持冰块对他负担极大，另一方面则是那无法抑制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激动情绪。他飞快地准备好羊皮纸、羽毛笔和研磨好的墨水，声音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发颤，“所、所有需要操作的步骤都由你们自己动手就行！我、我只负责记录和提问！我发誓！我向知识之神发誓！”他举起一只手，眼神却死死盯着己经好奇地爬到石台上躺好的莉莉丝。
…………
冰冷的魔法灯光下，石台散发着寒意。莉莉丝舒服地叹了口气，惬意地躺平，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开膛破肚，而是做个按摩。
“开始吧！”她小脸上满是期待，主要是期待结束后能抱走大冰块。
在小煤球警惕的目光监督和语言转述下，灯凛深吸一口气。她伸出双手，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瞬间变得如同最锋利的银色手术刀，闪烁着寒芒。她的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冷静。
嗤——
细微的切割声响起。在莉莉丝精确到纳米级的血液操控下，她平坦的小腹如同被无形的拉链拉开，皮肤和肌肉层被完美地向两侧翻开，没有渗出一滴血。顿时，鲜活、蠕动的内脏器官——的小肠、深红的肝脏、蠕动的胃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淡粉色肺叶、还有那颗强有力搏动着的、如同红宝石般的心脏——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魔法灯惨白的光线下。
医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厥过去，但强大的求知欲让他死死撑住了，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贪婪地记录着这颠覆认知的景象，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疯狂地划动，发出沙沙的急响。
“医师问，心脏搏动输送的是血液还是‘生命精气’？他认为血液在心脏转化为‘生命精气’输送到全身……”小煤球皱着眉头翻译着医师语无伦次的问题，她自己也看得有点眼晕。
灯凛一边用指尖的银刃轻轻拨开覆盖的薄膜，让医师更清晰地看到心脏与主动脉的连接，一边用平静而清晰的语调回答，并示意小煤球翻译：“告诉他，心脏是泵，是引擎。它收缩，将富含氧气的血液通过动脉泵向全身；它舒张，将耗尽氧气的血液从静脉抽回。血液输送氧气和养分，带走废物。所谓‘生命精气’，是血液携带的氧气和营养物质在细胞层面释放能量的过程。”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风车需要风才能转动，身体需要血液带来的‘风’才能活动。”
“泵？引擎？氧气？养分？细胞？”医师听得云里雾里，但灯凛用他理解的“风车”比喻让他瞬间抓住了关键！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一边飞快记录，一边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不是转化！是输送！是推动！心脏是推动‘生命之风’的‘风车之心’！西液调和的理论……错了！完全错了！”他看向灯凛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崇拜，如同看到了知识之神降临。
…………
“现在，他指着那个……呃……粉色的、像个倒置梨子的器官问，那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他好像认为那是女性‘歇斯底里’的源头，会自己‘游走’，压迫其他器官导致各种怪病……”小煤球指着莉莉丝暴露出的子宫问道，表情有些古怪。
灯凛用银刃的侧面轻轻点了点子宫的位置，动作极其轻柔：“这是子宫，孕育新生命的场所。它由强韧的韧带固定在盆腔内，位置相对固定，不会随意‘游走’。”她语气肯定地粉碎了流传甚广的“子宫游走症”谣言，“所谓的‘歇斯底里’，根源往往是精神压力、社会压迫或未知的生理病痛，与子宫无关。”
“固定？不会动？”医师如遭雷击，手中的羽毛笔啪嗒一声掉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团墨迹。他长久以来信奉的、解释无数女性“怪病”的理论基石瞬间崩塌！“原来……原来都是……臆想？”他失魂落魄地捡起笔，脸色灰败，但很快又被新的求知欲点燃，疯狂记录着这个颠覆性的结论。
…………
“肺！肺！空气进入肺里做什么？是转化为血液？还是转化为‘生命精气’？”医师的呼吸也变得急促，汗如雨下，几乎浸透了整件学者袍。维持冰块和集中精神记录的双重负担让他接近极限，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如同燃烧的星辰。
灯凛示意小煤球轻轻按压莉莉丝的胸腔（莉莉丝配合地深呼吸）。她指着随着呼吸扩张收缩的肺叶和连接的气管：“空气通过气管进入肺。肺里有无数微小的气囊，空气在这里与流经肺部的血液进行交换——血液吸收空气中的氧气，释放出身体产生的废气（二氧化碳）。然后富含氧气的血液流向心脏，再由心脏泵向全身。所以，是肺将空气（氧气）送入了血液，而非心脏将空气送入肺。”她再次修正了一个根深蒂固的错误认知。
“肺……交换……氧气……血液……”医师喃喃重复着这些陌生的词汇，如同在念诵神圣的经文。他感觉自己长久以来构筑的知识大厦正在轰然倒塌，但一座更加宏伟、更加坚实、更加接近真理的新殿堂正在废墟上拔地而起！这种冲击带来的狂喜和疲惫几乎将他撕裂。
…………
几个小时在极度专注和颠覆性的认知冲击中飞逝。窗外的天色己从灼热的白昼转为凉爽的暮色。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莉莉丝打了个哈欠，小肚子上的切口在阴影蠕动下瞬间弥合如初，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她利落地跳下石台，舒展了一下小胳膊小腿，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太舒服了！又凉快又……呃……有趣？谢谢你啊，医师！我们明天再来！”她对着瘫坐在地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汗水湿透、脸色苍白却两眼放光如同探照灯般的医师，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欢快地招呼着小煤球和灯凛，“走啦走啦！回旅馆！今天的冰块好凉快！”
小煤球和灯凛也松了口气，赶紧跟上蹦蹦跳跳的主人。
地下室里，只剩下那位名叫阿加雷斯的医师。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石台，身体因为脱力和极度的精神亢奋而无法抑制地颤抖着。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蒙着一层汗雾。他面前摊开的羊皮纸上，墨迹未干的记录如同狂草，充满了颠覆性的符号、词汇和激动到变形的批注。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嘴角却无法抑制地、神经质地向上咧开，形成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那双被汗水和求知欲烧红的眼睛里，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纯粹而炽烈的光芒。
“神迹……这是知识之神赐予的神迹……”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那些记录着惊世骇俗真相的羊皮纸，声音嘶哑而激动，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低低回荡。他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站在全新的医学殿堂之巅，脚下是无数被推翻的谬误，前方是无限延伸的真理之路。今天这几个小时所获得的知识，其价值足以颠覆整个时代的认知！累？瘫倒？这不过是攀登真理高峰时微不足道的代价！明天！明天一定要准备更多的问题！记录下更多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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