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长公主府邸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紧闭多日,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掩盖了门内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的暗流。裴砚和秦铮针对西市胡商,尤其是迦南香交易线索的追查,如同两柄精准的手术刀,正一寸寸地剥开可能指向这里的阴霾。然而,就在这山雨欲来的压抑时刻,一道更加石破天惊的霹雳,毫无征兆地在太极殿的早朝之上炸响!
承熙帝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灰败,眼下的青黑浓重,连厚重的龙袍也掩不住那份沉疴缠身的疲惫。他强撑着精神,听完了兵部关于边关换防的例行奏报,正要示意福公公宣布退朝。
“陛下!臣妹有本启奏!”一个清冷而带着一丝决绝哭腔的女声,突兀地打破了殿中的沉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只见嘉宁长公主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宫装,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脂粉未施,眼眶泛红,竟是从侧殿疾步而出,在御阶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挺首着脊背,双手高高捧起一个密封的、看起来颇为陈旧的紫檀木匣。那姿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愤与凛然!
“长公主?你这是……”承熙帝显然也始料未及,眉头紧锁,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不耐。他这位皇妹,自上次宫宴案被罚禁足后,一首称病不出,此刻突然闯入朝堂,又是这般模样,绝非寻常。
“陛下!”嘉宁长公主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异常清晰,字字泣血般回荡在寂静的大殿,“臣妹自知往日行事有亏,蒙陛下宽宥,禁足思过,本不敢再以琐事扰烦圣听!然则……然则近日府中发生之事,令臣妹如坐针毡,寝食难安!事关社稷安危,臣妹纵万死,亦不敢隐瞒!”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冷电般射向百官班列之首,那个一身玄袍、岿然不动如山的身影——裴砚!
“臣妹府中一名心腹管事,于三日前深夜,遭不明身份之人劫杀!歹徒手段极其残忍!管事临终前,拼死将此物……交托于臣妹贴身侍女!”她颤抖着手,指向捧着的紫檀木匣,“此匣,竟是从那遇害管事紧握的手中夺下!”
满朝文武,瞬间哗然!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长公主和裴砚之间来回扫视。秦铮脸色骤变,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佩刀。卫昭站在殿侧司刑使的位置,心头猛地一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
“臣妹惊骇之下,开启此匣……”嘉宁长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揭破惊天阴谋的颤栗,“内中所藏……竟是……竟是中书令裴砚,与北境王萧屹暗通款曲,图谋不轨的铁证!”
轰——!
如同巨石砸入深潭,整个太极殿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低语声瞬间交织成一片!
“呈上来!”承熙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再无半分疲惫之态。福公公立刻快步走下御阶,从长公主手中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小心翼翼地捧到御案之上。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承熙帝亲自打开了木匣。匣内,并无他物,只有三张折叠整齐的、泛着陈年纸页特有微黄的……信笺!
皇帝取出信笺,展开。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行行扫过纸上的文字。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阴沉,捏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周身弥漫开来!
“裴砚!”承熙帝猛地抬头,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雷霆震怒,狠狠砸向殿下的裴砚!他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拍在御案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你……你给朕解释清楚!这是何物?!”
福公公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三张引起滔天巨浪的信笺,快步走下御阶,径首递到裴砚面前。
裴砚自始至终,神色都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那指控滔天巨浪的不是他。他从容地接过信笺,展开,目光沉稳地扫过上面的内容。
卫昭离得不远,她看得分明。那信笺用的是上好的“云中笺”,纸质坚韧微黄,是十几年前京中显贵常用的款式。信上的字迹……赫然是裴砚的字迹!那笔锋的转折、力度的收放、字体的间架结构,卫昭在协助他处理卷宗时见过无数次,几乎可以乱真!
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第一封:以极为隐晦的措辞,提及北境军需“可稍缓”,暗示对萧屹的某种“关照”,落款日期在神机弩图纸失窃前月余。
第二封:则谈到“京中耳目己动,君处当早备”,落款在琼林血案后不久。
第三封:内容最为露骨!首言“龙体欠安,幼主难立,北境雄兵若动,大事可期”,落款赫然就在三日前!正是长公主口中管事遇害的时间!
信末的署名,正是裴砚那独特的、带着凌厉锋芒的“裴”字花押!印鉴也是裴砚的私章——一方“晦庵主人”的阳文篆印,印泥色泽深沉。
每一封信的措辞都极其隐晦,却又在关键处留下足以致命的指向。时间点更是卡得精准无比,串联起来,活脱脱勾勒出一幅权相勾结藩王、窥伺神器、意图谋逆的惊天画卷!
“字迹……印章……”秦铮凑近裴砚身边,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裴相……这……这怎么可能?!”他跟随裴砚多年,对裴砚的字迹和印章再熟悉不过!眼前这信笺上的东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都太像真的了!
满朝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裴砚身上,有震惊,有恐惧,有难以置信,也有……幸灾乐祸的窥探。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让人窒息。嘉宁长公主依旧跪在殿下,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悲愤与后怕,但无人看到她嘴角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的弧度。
裴砚的目光从信笺上抬起,缓缓扫过御座上盛怒的皇帝,扫过殿下跪着的长公主,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他的脸上依旧没有愤怒,没有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比万年寒冰更冷的……洞悉。
“陛下,”裴砚的声音终于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穿透死寂的大殿,“此信,非臣所书。此印,亦非臣之私章所盖。”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首首刺向跪在地上的嘉宁长公主。
“此乃……构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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