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时分，城东阿婆鱼头锅大排档。
尽管己是后半夜，这家老字号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巨大的帆布雨棚下撑起了十多张油腻发亮的木方桌，此刻座无虚席，人挤着人。
每一张桌子的核心，都嵌着一个小型的红泥炭炉，炉内烧得正旺的炭块通红滚烫，时不时“噼啪”爆出几点火星。
各式火锅蒸腾出滚滚热气，鱼头汤底的浓香、牛油锅的麻辣、配菜的新鲜气息，混合着人们的谈笑声、碰杯声、锅铲与铁锅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的市井交响曲。
叶青嵩熟门熟路，拉着两人在鼎沸的人潮中左突右拐，终于在靠近后厨通道、一个紧挨着老旧冰柜的角落，抢到了一张刚收拾出来的空桌。
人还没坐稳，叶青嵩就迫不及待地朝着忙碌穿梭的服务员扬手高喊。
“阿珍，老样子走起。鱼头锅，麻辣中辣，配菜双拼给我上两份，雪花啤酒冰的先来半打！”
他瞥了眼旁边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楚幼薇，赶忙又追加一句：“哦对了！再单加一份你们家今天最新鲜的吊龙雪花肥牛，鲜榨豆浆来杯大的！热乎的！”
一个系着沾满油星黑围裙的中年阿姨回头应了一声：“好嘞！叶队稍等！”
风风火火地转身去了。
很快，炭火红泥炉端了上来，里面是奶白色的浓汤鱼头锅底，周围一圈早己摆满了各种烫火锅的食材。
切得薄如蝉翼的牛肉羊肉、脆嫩的毛肚黄喉、吸饱汤汁的冻豆腐、碧绿的西洋菜……红油还在碗里翻滚，只待倒入锅中激发最后的香气。
叶青嵩“砰砰”两声，麻利地用瓶启撬开两瓶冰凉的啤酒。
金黄的酒液裹挟着绵密的雪白泡沫，“哗哗”地涌进两个大号玻璃杯，泡沫几乎要溢出来。
他将其中一杯推给徐长生，另一杯豪气地自己端着，又给楚幼薇斟了大半杯热气腾腾、散发着醇厚豆香的浓豆浆。
“来来来，啥也不说了，先走一个，敬咱们今晚的MVP！”
叶青嵩起身，杯子重重地撞在徐长生的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脖子一仰，“咕咚咕咚”几大口，金黄的液体瞬间消失半杯。
放下杯时，满足地哈出一口带着冰爽气息的酒气，脸上的红晕更盛了几分。
“你想喝酒你就自己喝，还要带上我。”
徐长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回道，端起酒杯也干脆地一饮而尽，动作流畅而随性。
随即拿起桌上的长柄公筷，开始将薄如蝉翼的羊肉卷拨入滚开的红汤之中，动作沉稳，不急不缓。
只是一段关于在某个世界吃火锅的，但是模糊得几乎无法捕捉的记忆碎片，倏然划过脑海，让徐长生感觉恍如隔世。
楚幼薇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豆浆，看着锅里翻滚的热汤，似乎终于被这浓郁的烟火气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寒意。
她学着徐长生的样子，小心地用公筷夹起一片牛肉放入汤中烫熟，又低头蘸了蘸徐长生帮她调好的不辣的酱料。
“那个……”
叶青嵩嚼着一块刚涮好、还裹着红油辣子的鲜毛肚，被烫得一边“嘶哈”吸气，一边急切地囫囵吞下，终于按捺不住满腹蓬勃欲出的好奇心。
他那双眼睛如同探照灯，在徐长生波澜不惊的脸和那持续翻腾的火锅之间来回扫射了好几轮。
酝酿了半天情绪，终于身体微微前倾，刻意压低了嗓音，语气里充满了压不住的探究：“长生？”
“嗯？什么事？”
徐长生淡淡回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把那片羊肉细嚼慢咽。
“呃……也没啥大事……”叶青嵩一边抓了抓板寸脑袋，一边试图找个恰当的切口。
“就是吧……那啥……咱俩穿开裆裤就认识了吧？几十年交情，知根知底……小学一起罚过站，中学一块打过架……对吧？”
“嗯。”
徐长生又应了一声，语调不高不低，他对这个发小的性格早己了然于胸。
他知道叶青嵩接下来要放什么屁，但就是不配合，吊着对方胃口，一脸淡然的继续吃着。
楚幼薇眨着大眼睛，觉得这对话走向有些怪异。
叶青嵩自知套路被看穿，也只能自顾自地接着说。
“就是……你啥时候学了这身本事啊？！”
他终于说到了正题，语速不自觉加快。
“你今天那操作，不对劲啊兄弟，太不对劲了。”
他用筷子虚空一指，配合着手腕一甩，做了个电影里驱邪画符的夸张动作。
“你那是……修仙？不对，是修道了？”
他凑近了点，眼神好奇。
“你爷爷是乡村医生我知道，可也没听说他懂这些啊？”
那些符！那些阵法！……跟拍香港老片子似的！林正英都不过如此了吧？！你藏得也太深了！”
他最后语气像是在控诉一个隐瞒自己中了一亿彩票的挚友。
说好的一起当扑街，你怎么就悄悄的在修仙。
锅里红油翻滚，咕嘟咕嘟冒着泡。
周围依旧是嘈杂的食客声浪，但叶青嵩的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这喧闹之中，让楚幼薇也停下了筷子，好奇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徐长生。
徐长生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清汤，放下碗。
他拿起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嘴角，这才抬眼看向叶青嵩，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波澜。
“祖上留了些东西。”
徐长生语气平淡地开口。
“爷爷教过一些皮毛防身，门规森严，不得擅用，若非性命攸关，更不可显于人前。本来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
他耸了耸肩，目光扫过同样专注倾听的楚幼薇那写满好奇的脸，又转回叶青嵩脸上。
“这回不一样，关乎人命，再藏着掖着……没办法，我就不藏了。”
这套解释，从情理法上听着都没毛病，逻辑链条似乎也找不出明显的破绽。
再配合上他那副“摊牌了，我不装了”的表情，可信度就更高了。
至于真相，他总不能拍着叶青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实话告诉你，你义父我其实是从诡综的凶险位面穿越回来的，这一身保命的家伙事，是在那边跟某个一眉道长学的。
“祖传？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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