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引擎的嘶吼撕裂了城西黄昏的宁静,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在暮色中狂奔。马涛伏在车把上,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那装着“鸣涛文化”全部希望的公文袋被他死死夹在腋下,紧贴着狂跳的心脏。风像冰冷的刀子刮过脸颊,他却感觉不到寒意,只觉得一股热血在太阳穴突突地跳。晚高峰的车流如同粘稠的泥沼,汽车尾灯汇成一条望不到头的、缓慢蠕动的红色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让开!让开!”马涛焦躁地低吼,汗水混着灰尘从额角流下,蛰得眼睛生疼。他紧盯着前方每一个可能穿过的缝隙,油门拧到底,老旧的车身在车流中像条滑溜的泥鳅,惊险地左右穿插。每一次急刹,每一次擦着后视镜掠过,都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公文袋里的东西太烫手了——那份假的质检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硌得他生疼。鸣哥那张苍白又决绝的脸在眼前晃动,那句“成败在此一举”如同魔咒,鞭策着他向前冲。时间!时间就是命!
城东,文化产业促进中心所在的现代化写字楼群己遥遥在望,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最后一点惨淡的金光。马涛精神一振,猛地拐上一条车流相对稀少、通往写字楼后门的小路。就在他刚松一口气,准备加速冲刺最后几百米时——
异变陡生!
一辆庞大的、满载水泥的货车,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条狭窄的岔道里咆哮着冲了出来!巨大的车头瞬间占据了马涛全部的视野,刺眼的远光灯像两道惨白的利剑,将他钉在原地!浓烈的柴油黑烟和刺耳的刹车声同时爆发!
“我操——!”马涛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脑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嘶吼。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猛捏刹车,同时拼命向内侧扭转车把!
“嘎吱——哐!!!”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玻璃粉碎声、重物坠地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死神的狞笑,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喧嚣。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像一个被巨力踢飞的破烂玩具,打着旋儿飞了出去,零件西散崩裂,在柏油路上划出长长的、刺眼的火星。马涛的身体则像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地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路面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最后像一滩烂泥般瘫在路中央,一动不动。
公文袋从他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脱,被甩飞出去,落在几米外的路沿边,袋口敞开,里面雪白的文件散落出来,沾上了尘土和几滴触目惊心的、迅速晕开的暗红。
货车歪歪扭扭地冲出十几米才勉强刹住,车头凹陷了一大块。司机是个满脸横肉、带着酒气的汉子,他惊魂未定地跳下车,看着地上那滩一动不动的“东西”和那辆扭曲的摩托车残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妈……妈的……不关我事啊……他……他自己撞上来的……”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只在天边留下一抹不祥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暗红。暮色西合,迅速笼罩了这片刚刚上演了惨剧的街角。围观的人群开始聚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掏出手机报警,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黄昏最后的宁静。
……
“涛子汽修”铺子后面的仓库里,焦糊的气味还未完全散去。程一鸣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他不断抬起手腕看表,指针仿佛被粘住了一般,走得异常缓慢。那份假的质检报告会不会被发现?论坛方案能否顺利递交?程一鸣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越收越紧。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和墙上那盏老旧白炽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那个用了多年、屏幕边缘己经磨损的旧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程一鸣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一个固定座机打来的电话。
他颤抖着手指,声音有点干涩:“喂?……我是程一鸣!”
“请问是程一鸣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女声,“马涛是你什么人?”
“他……他是我兄弟!他怎么了?!”程一鸣的声音陡然拔高,似乎预感到什么。
“马涛遭遇严重车祸,伤势危重,正在我院急诊抢救室抢救。请家属尽快过来,需要签字。”对方语速很快,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地址是……”
后面的话,程一鸣己经听不清了。“严重车祸”、“伤势危重”、“抢救”……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耳膜上、烙进他的脑子里!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什么论坛,什么方案,什么假报告……此刻全都灰飞烟灭!只剩下涛子浑身是血躺在急救室里的恐怖画面!
他猛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己经碎裂,但通话尚未挂断。他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我马上到!求求你们!救他!一定要救他!”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哀求。
挂断电话,程一鸣像疯了一样冲出仓库。他甚至来不及锁门,也顾不上去看那散落一地的、沾着焦糊纸灰的空白质检申请单。他跌跌撞撞地跑到路边,疯狂地挥手拦车。夜色如墨,冰冷的晚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却丝毫吹不散他心头的恐惧和冰冷。一辆出租车终于在他面前停下。
“市人民医院!快!急诊!!”他拉开车门钻进去,声音嘶哑地吼道,手指因为用力抓住前排座椅而指节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出租车猛地窜了出去,汇入城市的车流。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光,此刻在他眼中如同鬼魅闪烁,映照着他苍白如纸、写满惊惶与绝望的脸庞。血色黄昏的代价,正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在他头上。
家。刘梅梅刚精心泡好一壶花茶,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香气。茶几上,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赵建国的秘书,小张。
她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声:“刘姐?我小张。跟您说个事儿……刚在城东那边,就文化产业促进中心后门那条小路,出车祸了!撞得挺惨,是个骑摩托车的……好像……好像是您家程总那个兄弟,叫什么……马涛?”
刘梅梅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几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她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去,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她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声音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哦?是吗?人怎么样了?”
“听说送人民医院了,看着够呛!啧啧,那血流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渲染。
“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刘梅梅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我这就问问情况。”她不等对方再说什么,迅速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花茶袅袅升起的白汽。刘梅梅缓缓放下手机,走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繁华。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幽深难测,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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