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寨的晨雾还没散透,安燠蜷在竹榻上,指尖无意识着发簪背面的暗纹。
那是昨夜程砚替她别发时,她借整理鬓角的由头偷偷刻下的符文——用来屏蔽山神感知的小手段。
此刻纹路被体温焐得发烫,像块烧红的炭硌着掌心。
"喵——"系统猫从她袖管里钻出来,尾巴尖扫过她手背,"昨晚那憨熊给你渡灵气时,你狐尾都快把他腰带缠成麻花了,现在倒装起心虚?"
安燠被戳穿心事,耳尖一竖:"那是……那是《睡仙诀》运行时的自然反应!"
"自然反应?"系统猫伸了个懒腰,瞳孔眯成嘲讽的细线,"我倒记得某只狐狸说过,用狐尾勾人手腕能让渡气效果提升三成。"它突然跳上她膝头,肉垫拍在发簪上,"再说了,真仙级的感知是你刻两道破符能瞒住的?
程砚那熊瞎子要是真信了你是普通精怪,早该去南天门当弼马温了。"
竹窗外传来钉耙撞击青石的脆响。
安燠猛地坐首,发簪"叮"地磕在竹榻沿上。
程砚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宽肩窄腰的轮廓被晨雾洇得模糊,却压得人呼吸一滞。
他没穿那身常穿的粗布短打,换了件月白葛衣,九齿钉耙斜倚在肩头,倒像个来化斋的仙官——除了腰间还挂着半块没啃完的桂花糕,正往下掉着碎渣。
"安燠。"他掀帘进来,晨露打湿的鞋尖在青石板上留下几个水痕。
安燠的狐狸耳朵在发间动了动,她感觉到了程砚的不对劲。
他的声音太淡了,淡得像山涧里被雪水冲了千年的鹅卵石,和昨日抱着她跑下山时,说要给她打十块桂花糕的语气判若两人。
"程砚你这是……”她攥着袖口站起身,狐尾悄悄在身后绷成首线。
程砚没接话,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簪子上。
安燠被他看得脊背发凉,突然想起前世在拍卖行,老教授用放大镜看赝品时也是这种眼神——仿佛要把她拆成八瓣,连魂魄上的纹路都数清楚。
"你体内的气息不对劲。"他终于开口,钉耙往地上一拄,伸手虚按在她丹田位置,"像有团雾裹着,连我都探不真切。"
安燠的心跳声突然响得震耳。
她想起前世被闺蜜推入陷阱时,也是这种浑身发冷的感觉——可眼前这人不一样,他的掌心还留着昨夜拽她逃跑时的温度,他的袖角还沾着藏痕谷的草屑。
她咬了咬唇,指尖悄悄勾住他小指没说话。
程砚盯着她交叠的手指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捏住她后颈。
安燠吓得浑身紧绷,却没感觉到半分法力压制,只触到他掌心薄茧的温度。
他凑近时,她甚至能闻到他衣料上残留的桂花蜜香——原来他今早特意换了洗过的衣裳。
"我在不周山守了三百年山门。"程砚的声音低下来,像山风掠过松涛,"见过太多妖仙拿'无辜'当皮,底下裹着的全是算计。"他松开手,退后两步。
安燠喉咙发紧,上一秒还在保护她的人,下一秒……
她也知道牛魔王的名头在这清剿期有多烫手——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能扇灭火云洞,红孩儿的三昧真火能烧穿三十三重天,连孙悟空都要绕着走三分。
可她更清楚,程砚这话说得太客气了——以他山神的身份,若真起了疑,此刻早该把她捆去土地庙了。
安燠指尖揪住他葛衣下摆,不知所措:“你要赶我走吗?”
程砚低头看她揪着自己衣角的手,喉结动了动。
安燠趁机用狐尾尖轻轻扫过他手腕——这是她研究《护妖手札》时发现的,熊妖对温柔触碰最没抵抗力。
"不是赶你走。"他声音软了些,却还是抽回手后退半步,"但要查玉牌的事,得先确认你不是牛魔王派来的。"他从怀里摸出枚巴掌大的青铜符牌,表面刻着不周山的云纹,"我这枚山神符能镇百邪,你若肯用定身桃换……”
"定身桃?"安燠倒抽口冷气。
那是她保命的东西,吃一颗能定住金仙以下修士一柱香,上回被铁扇公主的芭蕉叶追着跑,全靠它才躲进了乱葬岗。
“程砚"她拽住他衣袖摇晃,狐尾缠上他小臂,"要不我给你多酿两坛蜂蜜?你不是最爱喝槐花蜜么?"
程砚不为所动,拇指着符牌边缘:"蜂蜜我有三缸。"他突然倾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快点……“
安燠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得耳尖发红。
这憨熊平时看着木讷,原来也会用这种压迫感?
她正想再装哭,系统猫突然在袖中嗤笑:"装可怜没用了,他连你狐尾绷首的弧度都看出来了。"
竹窗外传来山雀扑棱翅膀的声响。
安燠望着程砚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昨夜他被雷劈得焦黑,却还把最后半块山杏塞给她时的眼神——那时他眼里只有她,现在却像蒙了层雾,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要是我不给……”她声音发颤,"你就赶我走?"
程砚弯腰捡起地上的钉耙,金属齿尖刮过青石板,发出刺啦声响:"你可以走。"他转身往门外走,晨雾里只留下半句话,"但玉牌上的血字,和你身上的秘密……”
安燠望着他的背影,喉头发紧。
系统猫在她袖中拱了拱:"选吧,是要定身桃,还是要命?"
她摸向袖中那颗裹着红绸的桃子。
桃香混着程砚留下的松木香,在鼻尖萦绕。
昨夜他说要给她打婚床的声音还在耳边,此刻却为了查案和她算起了交易。
"憨熊……”她咬着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可别让我后悔。"
竹帘被风掀起一角,她袖中那枚山神符突然泛起微光,像程砚昨日替她擦泥时,指尖落在她耳垂上的温度。
安燠闭了闭眼,手指缓缓扣住袖中桃子的红绸。
安燠的指尖在红绸里顿了顿,袖中另一颗裹着青叶的桃子被掌心焐得发烫——这是她前日在老槐树下发呆时触发的「双桃签到」,系统猫当时还吐槽她「连偷懒都要留后手」。
此刻她捏着表面泛红的定身桃递过去,指缝里悄悄蜷起那枚青绿的备用桃,像藏着颗偷来的糖。
程砚接过桃子时,指腹擦过她手背的薄茧。
他垂眸看了眼桃上的绒毛,突然咧嘴一笑,在安燠瞳孔地震中咬下一口。
桃汁顺着他唇角淌到葛衣上,染出片淡粉的渍:“甜的。”
“你不怕我做点儿什么?”安燠狐狸耳朵都竖成了小旗。
程砚舔了舔唇角的桃汁,九齿钉耙往地上一拄:“我本体是上古熊妖,血脉里带着抗毒的本事。”他突然倾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间的簪子,“再说了,你要是真想害我,昨夜被雷劈时早推我下悬崖了。”
安燠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得耳尖发红,喉间的反驳哽成了小毛球。
她想起昨夜他背着自己跑过雷区,每道雷劈下来都护着她的方向,后背的衣裳被烧出个焦黑的熊爪印——原来这憨熊早把账算到了那时候?
程砚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发顶,"倒是你...刚才袖里是不是还藏了一颗?"
安燠的耳尖"刷"地红到脖颈。
她猛地后退半步,撞得藤椅发出"吱呀"一声:"哪有!我、我就是怕你咬到核......"
程砚低笑出声,震得胸前的麻衫都跟着颤动。
他从怀中摸出枚符牌,青光顺着纹路流淌,像山间晨雾漫过石崖。
正面"不周山·程"三个篆字被磨得发亮,反面的封印却泛着冷白,像条蜷着的小蛇。
"山神符。"他把符牌放在她摊开的掌心,"能屏蔽三天内的天机探查——再厉害的神仙,也只能看出你是只偷喝蜂蜜的小狐狸。"
安燠刚伸手去接,符牌突然震了震,一道白光“唰”地窜出来,在她膝头凝成只雪狐崽。
小狐狸抖了抖耳朵,尾巴炸成朵白绒球:“哼!居然被个女妖怪拿到我!这符牌可是不周山祖庙供了三百年的镇山宝,你、你别以为能随便使唤——”
“好软。”安燠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戳向它耳朵。
小狐狸的毛比她想象中更蓬松,像团被阳光晒过的云。
她的狐狸尾巴在身后悄悄晃起来,系统猫在袖中嗤笑:“完了,你狐狸本相暴露了。”
“别碰我!”小狐狸蹦起来躲开,却又舍不得离符牌太远,围着安燠的手腕转圈,“我是符灵,不是你养的小宠物!再戳我就、就把你藏在竹榻下的桂花糕全变成石头!”
安燠的狐狸耳朵猛地一缩——她前日趁程砚巡山,确实偷藏了半块他烤的桂花糕!
她慌忙收回手,却见小狐狸用爪子拍了拍符牌,得意地甩尾巴:“我还知道你给程砚起外号叫‘憨熊’,在小本本上记他偷吃蜂蜜被蜜蜂追的糗事——”
“够了!”程砚突然出声。他的耳尖泛红,钉耙往地上一拄发出“咚”的闷响,“符灵刚认主,别闹。”
小狐狸立刻蜷成毛团装死,只剩尾巴尖还在偷偷摇晃。
安燠看着程砚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他昨日被雷劈得焦黑时,也是这副耳尖发红的模样——原来这憨熊连听自己糗事都会害羞? 安燠指尖轻轻托住小狐狸软乎乎的肚皮。
她能感觉到符灵的法力像细流般渗进掌心,和山神符的青光缠成一团——这是认主的征兆。
程砚站在一旁,看着她眼尾弯成小月牙,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突然觉得后颈发烫。
他低头假装整理钉耙,却把耙齿上的草屑扯得七零八落。
“那……那符灵以后就跟着你吧。"他咳嗽两声,"它叫阿照,从前总嫌我粗手粗脚,现在有人能治它了。"
阿照立刻从安燠腕上弹起来,尾巴尖狠狠抽了下程砚手背:"谁要跟她!我是看在符牌的份上!"它话音未落,又偷偷往安燠袖口里钻,那里还沾着桂花蜜的甜香。
系统猫从她袖管里钻出来,伸着懒腰踩上小狐狸的背:“新人,我是系统猫,以后你归我管。”小狐狸炸毛要挠它,却被系统猫一尾巴卷住脖子按在榻上:“乖,你主子现在要和山神谈正事。”
"宿主,记得给新小弟买糖霜山楂——它上次偷喝程砚的桂花酒,醉得把符牌刻成了鱼骨头。"
安燠低头看向腕间蹭来蹭去的小狐狸,又抬头望向程砚——他正蹲在地上捡阿照撞翻的蜜罐,发尾的红绳歪到耳后,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熊。
她想起程砚刚才说的“确认不是牛魔王派来的”,突然轻声道:“程砚……”
程砚正低头擦钉耙齿尖的晨露,动作顿了顿:“我知道。”他抬头时眼底的雾散了些,安燠的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他早就知道。
“所以这符牌不只是为了防你。”程砚从腰间解下个小布包,里面是半块烤焦的山杏,“我查过玉牌的血字,和五百年前青丘狐族灭门案有关。你身上的假香,倒像有人故意引着我查下去。”
竹窗外的山雀突然扑棱着飞走了。
安燠望着程砚掌心里的焦山杏,想起前世被闺蜜背叛时,也是这样被人一步步引到陷阱里。
她攥紧符牌,符灵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是小狐狸用脑袋顶她的手。
“我信你。”她听见自己说。
这句话出口时,发簪上的屏蔽符文突然“啪”地裂开,像块碎掉的冰。
程砚的目光扫过她发间,嘴角微微翘了翘:“早该撕了这破符。”
安燠的耳尖烫得能煎鸡蛋。
她低头把符牌贴在胸口,青光透过衣襟渗出来,像团暖融融的小太阳。
程砚转身要走,钉耙齿尖挂住了她的狐尾。
他慌忙松手,尾巴却缠上了他的手腕——这次是她故意的。
“程砚。”她仰起脸,眼尾微微上挑,“要是以后有人问起,这符灵该怎么称呼?”
小狐狸从她怀里探出头,气鼓鼓道:“叫我阿砚!”程砚的耳尖“唰”地红到脖子根:“它、它乱取的!”
安燠憋着笑,看程砚扛着钉耙撞上门框,钉耙上的桂花糕碎渣簌簌往下掉。
晨雾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午、午饭给你留了蜂蜜蒸山药...”
符灵在她掌心翻了个身,尾巴尖扫过她手腕:“他耳朵抖了,是开心的意思。”系统猫舔了舔爪子:“我看是羞的。”
安燠摸着胸口的符牌,听着程砚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安燠望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腕间正舔爪子的阿照——它舔着舔着,突然把脑袋往她手心拱了拱,细声细气地嘟囔:”……糖霜山楂要最大颗的。"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竹窗落进来,在符牌上镀了层金边。
她望着竹窗外透进来的晨光,突然觉得这枚带着松木香的符牌,比她藏在袖中的备用桃更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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