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可是在兰州火车站买的票。
她攥着小秀姨的旧地图册,封皮上的红圈被手指得发皱。严颂背着双肩包站在她身边,镜片上蒙着层西北的尘土:"我联系了省地质局的王工,他说1965年的地质队记录里,确实有个叫'小秀'的女队员。"
火车鸣笛时,小芽追着车厢跑,银锁在风里晃成一片碎光。她举着个纸折的樱花,踮脚喊:"林姐姐,甘肃的春天是不是也种在砖缝里?"
林亦可探出头,把樱花塞进她手里:"等你收到小秀姨的信,就知道了。"
火车过了武威,窗外的戈壁滩渐渐显露出轮廓。
严颂翻出手机里的老照片:"王工说,当年的地质队住在红柳峡,营地就在月牙泉边上。小秀姨的日记本里夹着张照片,背面写着'红柳峡的春天'。"
林亦可摸出小秀姨的旧笔记本——那是施工队在老槐树根下挖出的,扉页上还沾着暗红的痕迹。她翻到1965年8月的页脚,字迹被风沙磨得模糊:"今天在红柳峡发现片绿芽,像极了守春园的续春花。"
"到了。"严颂指着窗外。
铁轨旁的指示牌上,"红柳峡"三个字被风蚀得只剩半截。两人下了车,戈壁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远处月牙泉的蓝像块被揉皱的绸子。
红柳峡的老营房早塌了。
林亦可蹲在断墙前,指尖拂过砖缝里的沙砾。严颂用洛阳铲轻轻一撬,半块生锈的铁皮露了出来——和小秀姨的蓝布包,是同一种材质。
"这里!"他喊。
铁皮下压着本日记本,封皮是褪色的军绿,扉页上用钢笔写着:"张秀兰·1965年春·红柳峡日志"。林亦可的手在抖——这是小秀姨的本名,她从未在任何公开资料里见过。
"1965年5月10日,晴。
今天跟着老周去雅丹地貌考察。他说这里的石头会'唱歌',风一吹就像有人在念诗。我蹲在石缝里,发现株嫩芽——叶片边缘泛着淡粉,像极了陈姨说的续春花。"
"1965年6月2日,雨。
嫩芽长大了,开了朵小花。老周说这是'沙漠玫瑰',可我觉得它更像守春园的花。我把陈姨给的种子埋在它旁边,附了张纸条:'春天在这里,等你回来。'"
"1965年7月15日,雷。
地质队要转场去敦煌了。我把第十二颗种子缝进背包,想着等春天再开时,带它回守春园。可老周说,敦煌的春天来得晚,可能要等三年。"
林亦可翻到最后一页,字迹突然潦草起来,像是被泪水泡过:"1965年8月5日,风。
老周牺牲了。他为救我被落石砸中,临终前说:'替我看眼敦煌的春天。'我把种子埋在他的工牌下,想着等春天再开时,要告诉他——春天从来不在石头里,在种它的人心里。"
严颂的声音发哑:"王工说过,老周是当年地质队的队长,牺牲时才二十八岁。"
林亦可摸出小秀姨的银锁,锁扣内侧的"秀兰"二字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她突然想起守春园老槐树下的新芽——叶片边缘的淡粉,和日记本里描述的"沙漠玫瑰",颜色分毫不差。
傍晚,两人坐在老营房的断墙上。
严颂从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从守春园带来的续春花种子:"小芽说,这是陈素琴奶奶当年埋下的第十二颗种子。"
林亦可把种子撒在沙地上。风卷着沙粒掠过,有粒种子落在铁皮盒上,刚好嵌进"守春·1965"的刻痕里。
"你说,"她轻声说,"小秀姨现在是不是在敦煌?"
严颂指着远处的鸣沙山:"王工查到,1965年地质队转场后,小秀姨留在了敦煌研究院,研究戈壁植被。她退休后搬去了苏州,现在应该在那边。"
林亦可掏出手机,翻到小芽的照片——小女孩举着纸折的樱花,背景是守春园的老槐树。她突然笑了:"那我们明天去买火车票,去苏州找小秀姨。"
深夜,林亦可躺在招待所的床上。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摊开的日记本上。小秀姨的字迹在纸页上浮动,像在和她对话:"陈姨说,春天藏在砖缝里;老周说,春天在更远的地方。现在我知道了——春天在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里,在我们种下的每一颗种子里。"
她摸出小芽的信,那是今早塞在她口袋里的。信纸上画着株续春花,花瓣上的字歪歪扭扭:"林姐姐,我在守春园等你,带着敦煌的春天。"
次日清晨,火车驶向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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