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续春花的甜香钻进鼻腔时,林亦可正握着苏晚的手。护士刚给她包扎好手臂,纱布上还渗着淡红的血印,像朵开败的樱花。
"疼吗?"她轻声问。
苏晚摇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外婆说,1947年陈素琴阿姨被钢筋划伤手腕时,也没喊过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现在轮到我,替她疼一疼。"
病房门被推开。严颂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保温桶,鬓角沾着晨露。他换下了那身藏青中山装,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和陈素琴老照片里的模样,像了七分。
"我熬了粥。"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小米南瓜的,你俩胃都不好。"
林亦可接过勺子,舀了口吹凉。甜糯的米香漫开时,她突然想起昨夜严颂在审讯室说的话:"我恢复记忆那天,在旧箱子底翻到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建国,若我走了,替我看看1978年的春天。'"
"你后来...见过陈素琴吗?"她问。
严颂摇头,指尖着保温桶的提手:"1950年冬天,我在医院醒来,听说她被追捕的人带走了。再后来,我跟着林正国的名字当兵,结婚,生子,首到三年前退休。"他突然笑了,"我儿子总说我像块木头,原来我心里早埋了棵树。"
窗外的续春树在风里摇晃。林亦可望着病房外的走廊,看见小芽正扒着护士站的窗台,手里举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十二枚樱花胸针,和苏晚昨天给她的那罐一模一样。
"小芽来了。"苏晚轻声说。
小女孩蹦跳着跑进来,发梢沾着续春花瓣。她把玻璃罐放在苏晚床头,仰起脸:"陈素琴奶奶说,这些胸针要传给每个愿意种春天的人。"
林亦可接过罐子,发现最上面那枚胸针的背面,刻着"小芽"二字。她想起技术科报告:小芽的DNA和陈素琴、林亦可的匹配度只有37%——不是克隆体,是血脉极近的后人。
"你叫小芽?"她问。
小女孩点头,指了指窗外:"陈素琴奶奶说,续春花的种子要种在最硬的土里,才能开出最艳的花。"她从口袋里掏出颗黑黢黢的种子,"这是我今早从树下捡的,奶奶说它能长出春天。"
林亦可接过种子。种子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像极了守春树年轮的缩影。
下午的阳光穿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菱形光斑。
严颂给苏晚削苹果时,周明远推门进来,手里晃着个U盘:"技术科把井里的老胶卷全修好了。"他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众人的呼吸都顿住了。
画面里,1947年的雪地里,陈素琴抱着襁褓站在井边。她身后的樱花树上,挂着个青瓷瓶——和昨夜小芽拿的那个,是同一只。瓶口飘出片樱花瓣,落在襁褓上,背面用血写着:"春芽即希望,希望即种子"。
"这是..."苏晚的声音发颤。
"胶卷最后有段录音。"周明远点开音频,陈素琴的声音混着电流声,"素琴:建国,若我死了,把这罐种子埋在守春树下。等春天再开,就让孩子们去种——种进土里,种进心里,种成永远的春天。"
林亦可的眼眶发热。她想起昨夜严颂说的日记:"1953年春天,我在守春树下挖到罐种子。每颗种子上都刻着'守'字,和陈素琴的胸针一样。"
"所以..."她看向严颂,"你这些年种的续春花,都是用陈素琴的种子?"
严颂点头,耳尖泛红:"1978年春天,我在茶馆后巷种下第一颗。后来每年春天都种,想着...想着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接我的班。"
窗外的续春树突然沙沙作响。林亦可抬头,看见第十三朵花正在绽放。它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像封未寄的信。
傍晚的风裹着花香钻进病房时,小芽正趴在苏晚床头打盹。她的手里攥着颗续春种子,睫毛上沾着金粉——那是花蕊里的花粉,落在她脸上,像撒了把星星。
林亦可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小花园。那里有片新翻的土,是严颂下午刚挖的。他说要种下今年的种子,等明年春天,让整条巷子都开满续春花。
"林律师。"周明远走过来,手里拿着份文件,"社区同意把后巷改成'守春园',明天就能立牌子。"
林亦可接过文件,看见最后一页的签名栏。严颂的名字写得歪歪扭扭,旁边是苏晚的樱花印,还有小芽用蜡笔画的太阳。
"还有这个。"她摸出陈素琴的铁皮盒,取出最下面的信,"要交给文物保护科。"
信的落款是"春芽",日期是2024年3月21日——春分。
深夜,林亦可坐在守春树下。
她怀里抱着罐续春种子,每颗都裹着薄薄的纱布。严颂坐在她旁边,手里端着杯热茶,水汽模糊了他的眼镜:"明天要去学校做宣讲?"
"嗯。"林亦可笑了,"小芽说要当小老师,教小朋友们认种子。"
风突然大了些。续春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们脚边。林亦可捡起一片,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是昨夜小芽趴在她耳边说的:"姐姐,春天是很多人一起种的。"
她抬头望向夜空。月亮又圆又亮,像块浸了蜜的玉。严颂的手覆上来,掌心带着体温:"你说,陈素琴奶奶现在在哪儿?"
"在每朵续春花里。"林亦可轻声说,"在每颗种子里,在每个愿意弯腰种春天的人心里。"
远处传来脚步声。小芽举着个玻璃罐跑过来,发梢沾着月光:"林姐姐,我把种子分给王奶奶了!她说要在她家阳台种,这样春天的时候,整栋楼都能闻到花香!"
林亦可接过罐子,看见里面装着十二颗种子——和她怀里的那罐,分毫不差。
春分后的第七天,守春园立起了块木牌。
上面刻着陈素琴的字迹:"春天不在树上,在守着它的人心里。"
木牌下,十二株续春花正在抽枝。最中间那株的花苞上,沾着晨露——那是小芽昨夜浇的水,混着她小小的期待。
林亦可站在木牌前,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老人带着孙辈来认养花苗,有年轻人举着相机拍照,还有穿红棉袄的小女孩,正踮脚往花池里塞什么东西——是颗续春种子,裹着她亲手系的红绳。
风里飘来续春花的甜香。林亦可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想起井里的铁皮盒,想起严颂恢复记忆那天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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