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严颂站在她身侧，仰头望着十二株染井吉野在风里摇晃，"阿素姐姐当年种第一棵树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林亦可蹲下身，指尖拂过树根处的青石板。那里埋着十二枚樱花胸针，每枚都刻着"守"字，和她腕间的那枚严丝合缝。今天是清明，小棠阿姨说要带他们"完成阿素姐姐的遗愿"——在守春树下埋下第十三枚胸针。
"找到了！"周明远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举着个生了锈的铁盒，盒盖上沾着青苔，"刚才翻树根时碰到的，应该是阿素姐姐藏东西的地方。"
铁盒打开的瞬间，众人屏住了呼吸。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封信，每封的封口都盖着"守春"邮戳，和老邮局里那叠信如出一辙。最上面那封的收件人是"小棠"，信纸上的字迹是陈素琴女士特有的小楷，却比以往更潦草——
"小棠：
今天在茶馆后山挖树洞，想把你周岁时掉的乳牙埋进去。挖着挖着，突然想起你阿姐走前说的话：'春天不在树上，在守着它的人心里。'
阿姐走后，我总在想，要是能把春天存进树洞里，等小棠长大，再拿出来给她看，该多好。于是我找了十二个春天，每年清明都来种一棵树，每棵树里都埋一封信——等我老了，小棠就能顺着树洞，摸到我藏了半辈子的春天。
第一棵树里是阿棠周岁时的乳牙，第二棵是阿姐给我织的围脖线头，第三棵是老周寄来的第一枚樱花胸针......
小棠，要是你看到这封信，说明阿姐的春天，终于要传到你手里了。"
苏晚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一片淡粉。她想起颈间的银锁，想起小棠阿姨说"这是阿素姐姐的血脉"，此刻终于明白——那些藏在树洞里的，从来不是普通的信物，是一个母亲用二十年光阴，为女儿编织的春天。
"第十二棵树。"严颂轻声说，"对应1998年清明，阿素姐姐寄信的那天。"他蹲下身，从树根处捧出个油纸包，"这里还有一封信，是今年清明刚埋下的。"
油纸包里是张泛黄的便签，字迹是陈素琴女士的，却带着明显的颤抖："小棠，阿姐要去陪阿棠了。树洞里的春天，就交给你了。记住，春天不在树上，在你手心里，在你脚底下，在每一个愿意为别人留一盏灯的夜晚。"
林亦可的手指轻轻抚过便签边缘。她想起上周在律所整理的旧档案——陈素琴女士的死亡证明上，日期是1998年清明，和苏晚的生日，是同一天。原来阿素姐姐不是"走"了，是把春天种进了树洞，种进了女儿的生命里。
"严律师。"苏晚突然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我想...把这些信都读给守春树听。"
众人围坐在树根旁。苏晚捧起第一封信，声音轻得像片樱花："阿素姐姐说，第一棵树里是我周岁时的乳牙......"
风裹着樱花的甜香钻进树洞。林亦可望着十二株染井吉野，忽然发现枝桠间的红绳结比往年更鲜艳——那是十二个春天在风里摇晃，把过去的温暖，酿成了现在的热闹。
"小棠阿姨。"严颂转头看向身后的老人，"阿素姐姐还说，'春天要传给愿意守着它的人'。"他牵起苏晚的手，"我们...愿意吗？"
苏晚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画了个圈。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浮着半轮淡月，像枚被潮水泡软的银镯——和阿素姐姐当年给她戴的那枚，分毫不差。
"愿意。"她说，"我们要把春天，种到第十三个春天，再种第十西个。"
暮色渐浓，守春树的枝桠间，第十三颗红绳结在风里摇晃。林亦可望着众人的影子在沙滩上交叠，忽然想起王奶奶说的话："有些守护，是连死都要把春天托住的人。"
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守春人"，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坚守，而是一代又一代的温暖传递。就像茶盏里的茶，越泡越浓；就像守春树的年轮，越数越暖。
"严律师。"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明年春天，我们带小棠阿姨来树下读信好不好？"
严颂的手臂收紧，把她往怀里拢了拢。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轻得像片花瓣："好，读到够十二个春天，再读第十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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