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锋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时,靴底碾过几片槐叶,发出细碎的轻响。
腰间龙鳞玉牌贴着肌肤,倒比玄铁刀更沉些——皇帝那句"教场当值"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紧。
定北王府的私兵藏在废园,这是京中暗桩传回来的消息,如今皇帝把他往那潭浑水里推...
"公子。"
清浅的唤声混着穿堂风钻进耳里。
他脚步顿在朱漆府门前,月光顺着飞檐淌下来,正落在台阶下那道素色身影上。
李昭宁裹着件半旧的月白褙子,发间木梳歪了些,露出耳后一点淡青的血管,像片被露水打湿的竹叶。
"郡主?"他皱眉,目光扫过街角阴影里缩成团的小顺子——那小太监正抱着个铜手炉跺脚,见他望过来,慌忙把脸埋进袖子里。
李昭宁指尖绞着衣带,发梢沾的夜露在月光下闪:"我...我想和你说说话。"她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槐花瓣,可陆青锋还是听出尾音里的颤,像极了那年他在边境救的小战士,明明伤得站不稳,偏要咬着牙说"我能走"。
他没接话,解下外袍搭在她肩上。
棉絮的暖意裹住她,李昭宁猛地抬头,眼底有星子撞碎的光:"城楼上风小些。"她忽然说,"能看见西市的灯火。"
城楼台阶有些滑,李昭宁踩上第三级时踉跄了下。
陆青锋本能地去扶,掌心触到她手腕,比蟹粉酥凉多了。
两人登到最高处时,整座京城的灯火像被揉碎的星河,在脚下铺开来。
李昭宁趴在女墙边上,发尾扫过他手背:"小时候我总爬承光殿的飞檐,奶娘说公主是金枝玉叶,摔不得。"她笑了声,"后来才知道,金枝玉叶也不过是金丝笼里的雀儿——想救个被卖进教坊的小丫头,要跪三个时辰求皇后;想查清楚我母妃的坠马案,连卷宗都被烧了半本。"
陆青锋望着她被夜风吹得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跳了跳,他没去看——此刻李昭宁睫毛上的水珠,比任何奖励都清晰。
"你说你斩尽不平。"她忽然转身,离他不过半尺,"那如果有一天...你自己成了不平呢?"
月光漫过她的眉峰,陆青锋忽然想起现代军营里的月亮,也是这样亮得扎眼。
那时他抱着中枪的战友往卫生队跑,战友血浸透了他的作训服,却还在笑:"队长,我算不算不平?"
"我不会让自己成不平。"他说,声音比想象中哑,"至少...在护着该护的人之前。"
李昭宁盯着他腰间的玄铁刀,刀鞘上的云纹被月光镀成银白。
她伸手碰了碰刀镡,指尖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我母妃临终前说,昭宁要做个拿得起刀的人。"她仰头看他,眼里有雾色漫开,"可我连刀都握不稳。"
陆青锋握住她的手,按在刀镡上。
玄铁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李昭宁指尖发颤:"你...你不怕我是来探你底的?"
"怕。"他坦诚得让她一怔,"但你方才说'想说话'时,眼睛比御书房的夜明珠还亮。"
风卷着更鼓声掠过城楼,李昭宁忽然笑了,眼泪却跟着落下来。
她慌忙去擦,却越擦越多:"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陆青锋抽出手帕递给她,"能把伤口翻出来给人看的,都不弱。"
远处传来小顺子压抑的抽噎声。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那小太监正蹲在楼梯口,背对着他们拼命抹脸,铜手炉在脚边滚出去半尺。
李昭宁破涕为笑,刚要喊他,陆青锋却按住她肩膀——小顺子的抽噎里混着极轻的"郡主终于...终于..."尾音被风卷散,像粒落在心尖上的星子。
城楼的更漏"咚"地响了一声,李昭宁低头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月光落进她领口,露出半枚羊脂玉坠子——正是去年她微服出巡时,在城隍庙求的"平安"。
"该回去了。"她轻声说,把外袍还给他时,指尖在他掌心多停了一瞬,"明日...明日教场见?"
陆青锋望着她走下城楼的背影,素色褙子被风吹得鼓起,像只终于敢扑棱翅膀的雀儿。
小顺子忙不迭跟上去,替她拢了拢衣袖,又偷偷抹了把脸。
他摸了摸腰间的龙鳞玉牌,忽然觉得这夜的风里,除了槐花香,还多了缕甜丝丝的味道——像极了蟹粉酥的余韵,又像更久之后,可能会在心头发芽的什么。
小顺子蹲在楼梯拐角,肩头还在抽抽搭搭。
他把脸埋进袖子里,可那点细碎的呜咽还是漏出来,像春冰初融时冰下的细流。
首到李昭宁的素色褙子掠过他眼前,他才猛地抬头,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声音哑得像被水泡过的棉絮:"郡主,奴才...奴才给您捂了手炉。"
李昭宁却没接,她站在台阶上,望着城楼最高处那个颀长身影。
月光把陆青锋的轮廓镀得柔和,连腰间玄铁刀的冷光都软了几分。
小顺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见郡主脚步轻轻动了动,像只被春风撩动的蝶——她竟又往城楼折返了两步。
"郡主?"小顺子慌忙去拉她衣袖,却被她轻轻甩开。
李昭宁的心跳得厉害,比那年她偷溜出宫看杂耍时还快。
刚才那些话像块烧红的炭,在她喉咙里滚了又滚,此刻忽然就烫得她说不出别的,只能顺着心意往前挪。
陆青锋正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忽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
转身时,李昭宁己经站在他面前,发梢沾的夜露落在他下巴上,凉丝丝的。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靠过来,额头抵着他肩窝。
玄铁刀硌得她有些疼,可她反而更贴近了些——像只终于找到暖窝的雀儿。
"以后别一个人去冒险。"她的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带着点鼻音,"我在。"
陆青锋的身体先是一僵。
现代军营里,他习惯了独自扛下最危险的任务;穿越后,他也总把刀横在身前,替别人挡血挡刀。
可此刻肩窝处传来的温度,比任何疗伤药都更烫人。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虚虚环住她后背——没敢用力,像捧着片会化的雪。
"好。"他应得轻,却沉得像块压舱石。
更鼓声从西市方向传来,咚——咚——,撞得人心头发软。
小顺子缩在楼梯口,把铜手炉抱得死紧。
他看见郡主的素色褙子和陆公子的青衫叠在一起,像两朵挨得近了些的云。
眼泪又涌出来,这次他没擦,只是抽着鼻子嘀咕:"郡主这些年...这些年总算..."尾音被风卷走,只剩喉间的哽咽。
系统提示音就在这时炸响。
陆青锋耳后闪过幽蓝的光(只有他能看见),机械音在识海里清晰响起:"任务【月下情深】触发成功,好感度+30(李昭宁当前好感度:85/100)!
解锁隐藏技能:'红颜助战'(战斗中可消耗对应角色好感度,召唤其短暂协助作战,持续时间与好感度正相关)。"
他瞳孔微缩,视线不自觉落在李昭宁发顶。
她的发间还沾着夜露,在月光下像撒了把碎钻。
原来方才那些不加掩饰的真心话,那些藏在眼眶里的泪,都被系统捕捉成了任务进度?
可当他感受到肩头那点温软的重量时,又觉得系统的提示音远不如此刻心跳声清晰——原来比武功秘籍更珍贵的,是有人愿意站在他身侧。
"该回府了。"李昭宁退开半步,耳尖红得能滴血。
她接过小顺子递来的手炉,却没急着走,指尖在陆青锋袖口轻轻勾了勾,"明日教场...我等你。"
陆青锋望着她主仆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摸了摸发烫的肩窝。
夜风卷着槐香掠过,却裹来一缕若有若无的绣线味——像极了柳月眉绣坊里,染着茜草汁的丝线在太阳下晒出的香气。
他皱了皱眉,目光扫过街角那株老槐树——树后似乎有片衣角闪过,等他走近时,只余下半枚被踩碎的石榴红绣片,针脚细密,正是花影坊的招牌手艺。
"看来明天...不止教场要去。"他喃喃自语,把碎绣片收进袖中。
玄铁刀在腰间轻震,像在应和他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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