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陆青锋正坐在院中石凳上擦拭玄铁刀，檐角铜铃忽然被穿堂风撞响。
“陆公子！”院外传来小丫鬟的尖嗓，“宫里的公公带着锦盒来了！”
话音未落，朱漆院门被推开。
为首的老宦官着青纹宫服，下巴上的胡须剃得泛青，手里捧着个描金檀木匣，身后两个小太监抬着鎏金托盘，盘上叠着件月白锦袍，金线绣的云纹在晨光里泛着暗芒。
“陆青锋接旨——”老宦官尖着嗓子展开黄绢，“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捉刀人陆青锋，替民除害，功在社稷，着三日后辰时入宫，御花园赐宴。钦此。”
陆青锋单膝点地接旨，指尖触到黄绢时，系统面板忽地弹出：【隐藏任务触发：赴宫宴（危险等级：西星）】。
他垂眸扫过奖励栏里“先天罡气凝练丹”几个字，喉结动了动。
“这是陛下御赐的朝服。”老宦官掀开檀木匣，锦袍下还压着块羊脂玉佩，“玉牌可通宫门，时辰到了拿这个进去。”
李昭宁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月白襦裙外披着昨日那件墨绿披风，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晃：“刘公公，我替陆公子收着。”她接过锦盒时，指尖与陆青锋相碰，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
老宦官眯眼笑出褶子：“郡主亲自伺候，陆公子这面子可大了。”说罢带着小太监退了出去，脚步声渐远后，李昭宁才把锦袍抖开——素色缎面衬得人愈发利落，领口却绣着圈极细的暗龙纹，分明是皇家制衣局的手艺。
“转过去。”她轻咳一声，“我帮你系腰带。”
陆青锋背过身去，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拂过后颈，锦带在腰间绕了两圈，又打了个活结。
“这腰带是软猬甲改的。”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温热的吐息扫过他耳尖，“昨夜我让绣坊的人连夜缝的，防着……防着有人动歪心思。”
陆青锋喉结滚动：“你总这样……”
“总怎样？”李昭宁替他理了理前襟，抬头时两人离得极近，她眼尾的红痣像点了团星火，“替天下第一捉刀人操心？”她退后两步，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塞给他，“这是我从太医院顺的疗伤药，比你那些丹药见效快。”
陆青锋攥着玉瓶，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李昭宁好感度+10（当前78/100）】的提示。
他望着她鬓边晃动的玉簪，想起昨夜在李承安暗格里摸到的密信——那信上的字迹比王世子更老辣，落款“老卒”二字，像把淬了毒的刀。
辰时三刻，陆青锋握着玉牌跨进午门。
朱漆殿门大开，金瓦映着晨光，龙纹御道延伸至丹墀下，两侧站满了着朝服的官员。
他刚踏上台阶，便听见人群里传来嗤笑：“不过是个江湖草莽，也配坐御宴？”
“平阳郡主的座上宾，自然配。”另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就是不知这捉刀人，会不会把刀砍到陛下头上来。”
陆青锋脚步未顿，目光扫过人群——左侧第三排站着个穿绯色官服的老者，面如冠玉，眉尾却斜斜挑着，正是定北王世子之父、吏部尚书王敬忠。
此刻王敬忠也在看他，指尖着翡翠扳指，眼里的阴鸷像淬了冰。
“陆卿家到了。”
皇帝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陆青锋抬眼，见龙椅上的男人不过三十来岁，玄色龙袍绣着十二章纹，目光如刀扫过众人，“赐座左侧首位。”
殿内顿时响起抽气声。
左侧首位向来是丞相之位，今日却摆了张雕花梨木椅，与龙案仅隔三步。
陆青锋落座时，能闻到龙涎香混着墨汁的味道——皇帝御案上的奏折还摊着，最上面那份正是大理寺呈的定北王府通匪案卷宗。
“陆卿家的刀，本朝百姓都见过。”王敬忠端着酒盏走过来，酒液在白玉杯里晃出涟漪，“不过江湖传言终究虚浮，听闻你以一敌百，可是真的？”他拇指压着杯沿，指节因用力泛白，“莫不是仗着年轻气盛，欺那些江湖人没见过世面？”
陆青锋接过酒盏，指尖触到杯壁的凉，忽然想起现代演习时，队长说过“对手越急，破绽越多”。
他仰头饮尽，酒液辛辣烧喉：“王大人若想看，某明日可去演武场，砍三十根碗口粗的木桩——就像砍周鸿的刀那样。”
王敬忠瞳孔微缩。
周鸿是定北王府的护院教头，先天中期的高手，前日被陆青锋三刀砍断兵器，这事早传遍了京城。
他捏着空杯的手青筋暴起，却听皇帝轻笑一声：“王卿，陆卿的刀，是砍不平事的，不是砍木桩的。”
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皇帝支着下巴看陆青锋，龙纹袖摆垂在案边：“卿家可知，为何召你入宫？”
陆青锋放下酒盏，玄铁刀在腰间轻碰椅腿，发出清响。
他想起李昭宁说“有些刀要砍得再深些”，想起暗格里那封未署名的密信，想起系统任务里“陆地神仙境武学”的诱惑。
“替人平事，斩尽不平。”他首视皇帝的眼睛，“陛下召某入宫，是要某替天下百姓，砍那更深的不平。”
殿内哗然。
几个老臣拍案而起，却被皇帝抬手止住。
龙椅上的男人忽然笑了，指节叩了叩御案上的卷宗：“好个替天行道。”他扫过人群里脸色发白的王敬忠，目光又落回陆青锋身上，“这宴，才刚开始呢。”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
禁军统领的声音穿透殿门，带着几分慌乱：“有人密报，王府抄没之时——”
陆青锋握刀的手紧了紧。
他望着皇帝骤然沉下的脸色，望着王敬忠瞬间绷紧的后背，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任务更新：查明密报内容（危险等级：五星）】。
檐角铜铃被风撞得乱响，龙涎香里隐约飘来血锈味。
这把刀，终究要砍进最深处了。
禁军统领的声音撞进殿内时，陆青锋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
他望着那人身前染了泥点的官靴，想起昨夜李昭宁翻出的定北王府密信里，"兵器"二字被墨笔重重圈过——原来这局，早在这里等着。
"放肆！"老丞相拍案而起，茶盏震得跳起来，"御宴之上，成何体统？"
皇帝却没动，玄色龙袍下的手指在案上敲了两下，金镶玉扳指撞出脆响："说。"
禁军统领跪伏在地，额头几乎贴到金砖："有人密报，三日前抄没定北王府时，兵器清单与库房实存不符。
本该查封的百炼钢刀少了六十西柄，玄铁箭簇缺了三百支......"他喉结滚动，"密报人指认，是......是参与抄家的捉刀人动了手脚。"
殿内瞬间炸开嗡嗡私语。
陆青锋垂在身侧的手蜷成拳——抄家那日他根本没进库房，所有证物都是李昭宁带着京兆府差役清点的。
他抬眼正撞进王敬忠的目光，那老匹夫端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嘴角却勾着极淡的笑。
"陆某何时碰过兵器？"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抄家当日，末将全程在二门守着，可问京兆府的刘捕头。"
"刘捕头昨日坠马昏迷了。"禁军统领头更低了，"密报人还说......"他偷瞄了眼李昭宁的方向，"有人见郡主的贴身丫鬟往库房送过食盒。"
"荒谬！"李昭宁"唰"地站起，月白裙角扫得椅凳歪斜。
她三步跨到陆青锋身侧，腰间玉牌撞出清脆的响："清单是我逐件核对，封条是我亲手盖的。
若有差池，我与陆某共担！"
满殿抽气声里，陆青锋能闻到她袖间淡淡的沉水香。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想起昨夜她蹲在烛火下替他补披风时说的话："这江湖总爱拿脏水泼干净人，我偏要做那撑伞的。"此刻她脊背绷得像张弓，倒比他更像个提刀的。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两圈，忽然笑了："平阳县主何时变得这般护短？"他屈指叩了叩御案，"既是你封的，便由你查。
三日后，朕要看到明细。"
王敬忠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细纹。
他盯着李昭宁泛红的耳尖，又瞥向陆青锋腰间的玄铁刀，终于垂下眼去——这局，到底是没做成。
宴散时，暮色己漫过宫墙。
陆青锋跟着小太监转过九曲回廊，龙涎香渐淡，换了股的青草味。
"陆卿留步。"皇帝的声音从垂花门后传来。
他掀开门帘，玄色龙袍搭在臂弯，露出月白中衣，倒像个寻常读书的公子，"朕记得你说过，替人平事，斩尽不平。"
陆青锋单膝点地："陛下要平的，可是更深的不平？"
皇帝从袖中摸出块玉牌，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的光。
玉身雕着九片龙鳞，鳞尖嵌着细金丝，触手生温："这是龙鳞玉牌，可通内廷三殿、御书房。"他弯腰替陆青锋系在腰间，"有些事，不能由朕的手做。"
陆青锋望着那枚玉牌，想起现代部队里老班长说的"特勤任务"——越是看似信任的令牌，越可能是烫手的山芋。
【任务【应对皇家试探】完成！】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开时，他正摸到玉牌边缘的倒刺。
奖励栏里"朝堂声望+100"的金光晃得人眼花，李昭宁的好感度数字跳到了98，可玄铁护腕贴着皮肤的凉，比任何提示都清醒。
出午门时，晚风卷着槐花香扑来。
陆青锋摸着腰间的玉牌，忽然想起皇帝最后那句话："明日开始，你便在教场当值。"——教场？
那是京营练兵的地方，定北王府的私兵，可就藏在教场后的废园里。
他脚步微顿。
月光漫过朱漆门柱，将影子拉得老长。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响，惊起几只夜鸦。
"公子。"
清清淡淡的唤声从街角传来。
陆青锋转头，见巷口槐树下立着道素色身影——李昭宁换了月白褙子，发间玉簪摘了，只插着支木梳，倒像寻常人家的姑娘。
她抱着个布包走过来，发梢沾着夜露："方才在御膳房顺了蟹粉酥，热的。"
陆青锋接过布包，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
他望着她被月光镀亮的眼尾，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又响了半句，却被更夫的梆子声盖了过去。
槐叶沙沙响着，落在两人脚边。
陆青锋捏着布包，闻见蟹粉酥的甜香混着她袖间的沉水香，突然觉得这夜，比宫里的龙涎香更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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