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血塔婴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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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血塔婴泣

 

灰衣人的身影如同从墨池里渗出的阴影,无声地截断了林默最后的退路。不足五步的距离,在死寂的仓库里如同咫尺天涯。帽檐下两点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死死钉在林默插着钢笔、疯狂搏动的右手上。那支细长的刻刀,在破窗透入的惨淡月光下,闪烁着一点幽冷的、毫无感情的寒芒,刀尖精准地锁定林默的心脏。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腐败的檀香混合着油墨的恶臭,沉沉地压在林默的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右臂如同被岩浆灌入又被寒冰冻结,烙印核心那支钢笔每一次微弱的嗡鸣都像是灵魂被撕扯的尖啸。冷汗浸透了额发,顺着眉骨滑落,刺得他视线模糊。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意识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孤舟,随时会被那冰冷粘稠的侵蚀意志彻底吞没。

逃?重伤的身体,被锁定的气机,还有那快如鬼魅的速度…绝无可能。

拼?左手仅存的力气,如何对抗这非人的刻刀?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思维近乎停滞的绝境刹那——

“守住…那里…”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念碎片,带着无尽的悲伤和一丝穿透时空的、令人心碎的温柔,猛地刺入林默混乱的意识深处!

是苏婉!是她最后残存的守护执念!在烙印伤口深处那激烈的对抗风暴中,如同一点微弱的星光,顽强地亮起!这意念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本能指向,一种跨越了西十年血泪的…最后警示!

指向…城西水塔!

林默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几乎是用尽了残存的意志,调动起全身仅存的力气,猛地抬起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目标不是攻击,不是格挡,而是——狠狠指向仓库入口的方向!指向城西!

同时,他那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肌肉强行扯动,露出一个极其诡异、混合了极致痛苦与疯狂暗示的表情!他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如同梦呓般的音节:

“塔…水塔…它…在…那里…看着…我们…”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在死寂的仓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灰衣人逼近的脚步,在林默抬手指向水塔的瞬间,猛地一顿!他那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目光,似乎第一次从林默的右手,转向了他所指的方向——仓库入口外,城市边缘那如同黑色巨兽剪影般的城西水塔轮廓!

林默脸上那诡异的痛苦表情和嘶哑的梦呓,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灰衣人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眸深处,似乎激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就在这时——

“呜哇——!!!”

一声凄厉到极致、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婴儿啼哭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仓库外的沉沉夜幕,穿透破败的墙壁,如同冰冷的鬼爪般狠狠攫住了仓库里每一个活物的心脏!

那哭声!尖锐!痛苦!充满了非人的怨毒和一种…冰冷的饥饿感!它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如同从西面八方、从地底深处、从虚空中同时响起!带着强烈的穿透力和精神冲击!

林默首当其冲!这哭声仿佛首接作用于灵魂!他本就摇摇欲坠的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差点栽倒在地!右手的烙印在哭声冲击下疯狂搏动,剧痛瞬间攀至顶峰!苏婉那点微弱的守护意念仿佛也受到了冲击,在对抗中剧烈摇曳!

而灰衣人的反应…更加诡异!

在那婴儿啼哭声穿透仓库墙壁的刹那,他那如同磐石般稳定的身体,竟然猛地一颤!帽檐阴影下,那双冰冷的、漠然的眼眸,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狂怒所充斥!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情感的、如同野兽被侵犯领地般的原始暴怒!他脖颈上那枚深色的曼陀罗烙印,在惨淡的月光下骤然亮起极其微弱的暗红光芒!

“嘶——!”一声非人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鸣,从灰衣人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恐惧与狂怒的眼睛,如同两把烧红的匕首,死死刺向哭声来源的方向——城西水塔!他的身体紧绷到极致,握着刻刀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那原本锁定林默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气机,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婴儿啼哭彻底搅乱、转移!

机会!

生死一线的缝隙!

林默的求生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哭声意味着什么,也顾不上右臂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在灰衣人注意力被水塔哭声完全吸引、心神剧震的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虽然踉跄而虚弱),朝着与灰衣人形成对角线的、仓库入口侧面一处堆满巨大废弃油墨桶的狭窄缝隙,猛扑过去!

动作狼狈,速度却爆发到了极限!脚下滑腻的油污几乎让他摔倒,但他硬生生用左手撑了一下冰冷的铁桶边缘,借力翻滚,如同滚地葫芦般撞进了那片油墨桶构成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临时掩体之后!

“噗通!”

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桶上,带来一阵闷痛和眩晕。林默蜷缩在恶臭的阴影里,死死咬住嘴唇,不让一丝痛哼溢出,只有胸腔在剧烈起伏,如同破败的风箱。右手的烙印和那支钢笔,在撞击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晕厥。

灰衣人似乎被婴儿的啼哭和林默突然的消失双重刺激,猛地转回头!帽檐阴影下的目光瞬间变得狂暴而混乱!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挫败和狂怒的嘶吼,手中的刻刀带着一道凄冷的寒光,狠狠刺向林默刚才消失位置旁边的油墨桶!

“嗤啦——!”

锋利的刀尖刺穿了厚厚的铁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却没有刺中任何血肉。

灰衣人一击落空,狂怒更甚!他猛地拔出刻刀,那双燃烧着混乱火焰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疯狂扫视着这片堆满障碍物的区域。浓烈的檀香和杀意如同风暴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开始在油墨桶堆间暴躁地穿梭、搜寻,沉重的脚步声和铁桶被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每一次靠近林默藏身的角落,都让林默的心脏骤停,冷汗如瀑。

就在灰衣人暴躁的搜寻圈即将收缩到林默藏身的死角时——

“呜哇——!!!”

那来自城西水塔方向的、凄厉怨毒的婴儿啼哭声,再一次毫无征兆地、更加尖锐地撕裂了夜空!这一次,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种冰冷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咯咯”笑声!

这声音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灰衣人的神经上!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狂暴的搜寻瞬间停止。他猛地抬头,再次死死望向水塔的方向,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而微微颤抖。脖颈上的烙印暗红光芒急促闪烁。

他似乎在原地挣扎、权衡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最终,对那水塔哭声的忌惮和狂怒压倒了对林默的追猎!

灰衣人发出一声不甘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最后怨毒地扫了一眼林默藏身的油墨桶堆,身形猛地一转,不再有任何犹豫,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灰影,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仓库入口的方向——朝着那婴儿哭声传来的城西水塔——疾射而去!转眼便消失在入口外浓重的黑暗里。

仓库深处,秦月那边激烈的追逐声和偶尔的枪响,不知何时也己停歇。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林默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压抑到极致的喘息。

危机…暂时解除了?

林默背靠着冰冷滑腻、散发着恶臭的铁桶,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不停地颤抖。汗水混合着灰尘和油墨污渍,在他脸上留下道道污痕。他缓缓抬起左手,颤抖着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汗水,视线依旧模糊而晃动。

城西水塔…苏婉残念最后的指向…灰衣人狂怒而去的原因…还有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婴儿啼哭…

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矗立在城市边缘、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黑色水塔!

他必须去!无论那里藏着什么,是苏婉最后守护的秘密,还是那东西精心布置的陷阱,甚至是…那个哭声的源头!

林默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挣扎着,用左手支撑着冰冷的地面,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从恶臭的油墨桶堆后爬了出来。每一次移动,右臂都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烙印核心那支钢笔的嗡鸣如同催命的丧钟。视野天旋地转,好几次差点再次栽倒。

他扶着旁边冰冷的印刷机外壳,喘息着,如同跋涉了千里的伤兵,一步一挪,踉跄地朝着仓库入口那微弱的天光走去。身后,是狼藉的铅字架、冰冷的祭坛、干瘪的尸体和那面被污染的铜镜…如同地狱的画卷。

当他终于穿过巨大的卷帘门缝隙,重新踏入外面冰冷、带着城市尘埃气息的夜风中时,他几乎虚脱。他靠在一堵冰冷的砖墙上,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相对“干净”的空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胃和眩晕的大脑。

远处,城西方向,那座巨大的水塔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沉默而阴森。

就在这时,他左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本深褐色封皮的苏婉日记本还在。他颤抖着将它掏了出来,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皮革触感,带着岁月的霉味和残留的檀香,竟带来一丝微弱的、奇异的力量感。仿佛那个在铜镜中痛苦挣扎、最终将守护执念投射给他的女子,正隔着西十年的血泪,与他并肩而立。

林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部,却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印刷厂仓库,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那只插着钢笔、如同燃烧烙铁般的右臂,朝着城西水塔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而踉跄地…走去。

脚下的路,每一步都踏在城市的阴影里,通向未知的深渊,也通向…最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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