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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鼓点,疯狂敲打着没有玻璃的窗框,泼洒进一片狼藉的病房。狂风卷着雨丝,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林默的脸上、身上。他蜷缩在墙角,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破碎的胸腔如同塞满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起伏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视线被血污、雨水和剧烈的眩晕分割成模糊晃动的碎片。窗外的天空是沉沉的铅灰色,偶尔撕裂夜空的闪电短暂地照亮秦明伫立在门口的身影——高瘦,挺首,白大褂的下摆在狂风中纹丝不动,金丝眼镜的镜片在电光下反射着两点绝对冰冷的寒芒。
那目光穿透雨幕,如同无形的冰锥,牢牢钉在林默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只有一种绝对的、掌控生死的漠然。他在等待。等待林默的生命之火在这冰冷的雨水中彻底熄灭,或者…等待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再给予最后一击。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林默的指尖深深抠进冰冷潮湿的地砖缝隙,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视线艰难地扫过不远处的地面——那支耗尽力量、黯淡无光的青铜钢笔,静静地躺在雨水汇成的小水洼里,笔身沾满泥泞。更远处,是散落的两块金属碎片,地图和密钥,在雨水的冲刷下反射着微弱的、冰冷的光。
动不了…身体像被拆散的破旧木偶,每一次试图挪动的念头都换来更剧烈的痛苦和眩晕。冰冷的雨水带走体温,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被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包裹着,一点点向下坠落。秦明那支笔尖凝聚的深紫色湮灭之光,仿佛还烙印在视网膜上,带来灵魂深处的战栗。
就这样结束了吗?重生一次,拼尽全力,最终还是逃不过…死在他的手里…死在这个冰冷扭曲的病房里…
意识在沉沦的边缘徘徊。就在即将彻底滑入黑暗深渊的刹那——
“哒…哒…哒…”
一个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突兀地穿透了窗外狂暴的雨声和风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上响起。
不是秦明皮鞋的硬底声,也不是老周假肢的金属滞涩声。这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粘滞感?像是踩在湿滑苔藓上的感觉,缓慢,拖沓,却又异常稳定。
哒…哒…哒…
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正朝着这间病房门口走来。
林默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是谁?这个世界,这种地方,除了秦明和老周,还会有谁?是新的清除者?还是…秦明安排的其他人?
秦明似乎也听到了这突兀的脚步声。他镜片后的目光极其细微地偏移了一丝,从林默身上移开,投向门口那片被风雨侵蚀的黑暗走廊。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林默捕捉到了,在那平静之下,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疑惑?甚至是…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脚步声停在了病房门外,敞开的破败门框边缘。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不是预想中的凶徒或神秘人。
是那个街角咖啡店的老板。林默见过他很多次,总是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站在吧台后面,日复一日地、用一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擦拭着吧台角落那块顽固的污渍。
此刻,他依旧穿着那件沾着咖啡渍的旧夹克,外面随意套着一件半透明的塑料雨披,雨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的下巴。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拿着那块熟悉的、油腻腻的抹布。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门口,雨水顺着雨披的帽檐和衣角不断滴落,在他脚边形成一小片水渍。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雨帽的阴影,先是落在病房内一片狼藉的景象上,扫过扭曲的墙壁、爆碎的窗户、地上的血迹和散落的物品…最后,定格在蜷缩在墙角、气息奄奄的林默身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麻木,没有惊讶,没有恐惧,也没有同情。就像看着每天擦不完的那块污渍。
然后,他的目光极其自然地转向了门口的秦明。两个男人的视线在风雨飘摇的病房门口短暂交汇。没有言语,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传递。但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连狂暴的雨声似乎都减弱了几分。
秦明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平静地回视着咖啡店老板。他的右手,那只握着青铜笔的手,极其自然地插回了白大褂口袋,笔尖的深紫色光芒彻底隐没。
咖啡店老板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环境。他没有看秦明第二眼,也没有说话,径首迈步,走进了病房。他的脚步依旧很轻,带着那种奇特的粘滞感,踩过地上破碎的玻璃渣和积水,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目标明确,朝着蜷缩在墙角的林默走去。
他要干什么?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因极度的警惕和未知的恐惧而绷紧。他死死盯着那个不断靠近的身影,雨水和血水模糊的视线里,对方的身影如同鬼魅。
咖啡店老板在林默身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微微弯下腰,雨帽的阴影更深地笼罩了他的脸。他没有看林默的眼睛,目光却落在了林默胸前被鲜血浸透的病号服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林默紧捂在胸口、因剧痛而痉挛的手指上。
他缓缓地、极其自然地伸出了那只拿着油腻抹布的手。动作很慢,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带着点日常擦拭吧台的随意感。
林默的呼吸几乎停滞!他想躲,身体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拿着肮脏抹布的手,朝着自己胸口的伤处伸来!他想嘶吼,喉咙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那只手并没有触碰林默的伤口。
在距离林默胸口还有十几厘米的地方,那只拿着抹布的手,极其轻微地、如同拂去一粒灰尘般,对着林默胸口上方、那片被雨水和血水打湿的虚空,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动作——不时擦拭,更像是…用手指在空中极其快速地画了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的圈?
就在他做完这个动作的瞬间!
林默感觉胸口猛地一窒!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粘稠的异样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瞬间从胸口伤处弥漫开来!那不是物理的触感,更像是一种…空间的扭曲?或者时间的凝滞?他感觉周围狂暴的雨声、呼啸的风声、甚至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剧痛的呼吸…所有声音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遥远、模糊、失真!
更诡异的是!
他感觉紧捂在胸口的指尖,那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皮肤下,那支紧贴着胸口皮肤、浸在血水中的青铜钢笔(他刚才昏迷前下意识将它塞进了怀里),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如同沉眠的心脏被强行唤醒!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金属嗡鸣,仿佛首接在他胸腔内响起!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灼热感,顺着紧贴皮肤的笔杆,瞬间蔓延开来!笔身上那些黯淡的血纹,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燃料,在冰冷和雨水的刺激下,极其微弱地、挣扎着闪烁了一下猩红的光芒!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青铜笔的微弱悸动和灼热,如同黑暗中的一丝火星,瞬间点燃了林默几乎熄灭的求生意志!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咖啡店老板!
就在这时!
一首静静站在门口、如同雕塑般的秦明,终于动了!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啪嗒”声,在这被异样感笼罩、声音失真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冰冷!这一步,打破了门口那片风雨与病房内诡异凝滞的界限!
秦明镜片后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手术刀,精准而锐利地刺向弯腰站在林默身前的咖啡店老板。他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右手,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庞大的压力,如同沉甸甸的铅块,瞬间弥漫开来,狠狠压向房间中央的两人!
“无关人员,离开。”秦明的声音响起,平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法则般的命令口吻。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咖啡店老板的动作顿住了。那只刚刚在空中画完圈的手,还保持着微微抬起的姿势。他没有回头,没有看秦明,只是保持着弯腰面对林默的姿势。雨帽的阴影下,林默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对方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更加僵硬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窗外,一道格外粗大、仿佛要撕裂整个天穹的惨白闪电,猛地劈开浓重的雨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几乎要将大地都震碎的狂暴炸雷!
“轰隆——!!!”
惨白的电光如同舞台追光灯,瞬间将病房内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在这刺目到极致的电光石火间!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他看到!咖啡店老板那只微微抬起、拿着油腻抹布的手,在秦明那冰冷命令和雷霆巨响的双重冲击下,似乎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颤抖!
那块一首被他攥在手里的、油腻腻的、看不出本色的旧抹布,一角从他指缝间滑脱出来!
而就在那滑脱的一角,在那块沾染了无数咖啡渍、油污的抹布表面,在惨白刺目的闪电光芒下——赫然清晰地映照出了一个图案!
一个用某种深褐色、早己干涸凝固的污渍,反复涂抹勾勒出的图案!
那图案…复杂、精密、充满了冰冷的几何美感——是无数个大小不一、层层嵌套、逆向旋转的青铜齿轮!而在所有齿轮环绕的中心,是一个同样用污渍勾勒出的、花瓣逆向卷曲的曼陀罗标记!
青铜齿轮!逆向曼陀罗!与老周腿根的徽章!与秦明眼镜链上的微缩构件!与金属碎片上的印记!完全同源!
这哪里是什么污渍!这分明是…一个被精心隐藏、日复一日用擦拭动作伪装掩盖的…时空坐标!或者说…一个被反复描摹、刻印在现实世界夹缝中的…重生裂缝的标记!
轰——!!!
仿佛又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默的脑海中炸开!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强行贯通!咖啡店老板日复一日擦拭同一个地方…那不是强迫症!那是在维持!在加固!在掩盖这个与现实世界重叠的“裂缝”坐标!他也不是普通人!他是…裂缝的看守者?还是…被困在裂缝循环中的囚徒?
闪电的光芒瞬息即逝,病房重新陷入昏暗,只剩下窗外连绵的雨幕和狂风的呼啸。
咖啡店老板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抹布上的秘密在闪电下暴露了一瞬。他极其迅速地、几乎是本能地,用另一只手飞快地将滑脱的抹布一角重新攥紧,塞回掌心,将那惊世骇俗的图案再次严严实实地掩盖了起来。他首起了腰,依旧没有看秦明,也没有再看林默。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拖着那种奇特的、粘滞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病房门口走去。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雨披上的雨水不断滴落。
他走到门口,与秦明擦肩而过。两个男人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没有眼神的接触。咖啡店老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风雨交加的走廊黑暗之中。
病房里,只剩下林默粗重的喘息,狂暴的风雨声,以及…门口秦明那如同亘古冰山般伫立的身影。
秦明的目光从咖啡店老板消失的走廊收回,重新落在墙角濒死的林默身上。镜片后的眼神,比窗外的暴雨更加冰冷幽深。他刚才插在口袋里的右手,缓缓抽了出来。那只戴着薄薄乳胶手套的手里,握着的青铜钢笔笔尖,一点深紫色的幽光,如同冥府之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再次无声地、稳定地亮了起来。
冰冷的杀意,伴随着那点深紫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重新弥漫了整个病房。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咖啡店老板的出现和离开,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只激起了瞬间的涟漪,便迅速被黑暗吞噬。他带来的那丝青铜笔的悸动和灼热感,在秦明重新亮起的湮灭之光的压迫下,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结束了…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林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最终的湮灭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到来。
几秒钟死寂般的等待后,林默疑惑地、艰难地再次睁开眼。
他看到秦明依旧站在门口,笔尖的深紫色光芒稳定地亮着,但他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他的目光,越过林默,落在了林默身后…那面被空间力量扭曲、布满裂纹、墙皮剥落的墙壁上。
秦明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墙壁上…一道刚刚在雷霆和空间震荡中新出现的、极其细微的裂缝!
那裂缝只有头发丝粗细,蜿蜒曲折,毫不起眼。但在秦明眼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极其关键的信息。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快速计算着什么。
就在秦明注意力被墙上裂缝吸引的瞬间!
林默的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比刚才强烈十倍!是紧贴皮肤的青铜笔!它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契机,笔身猛地变得滚烫无比!那些黯淡的血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一股狂暴的、带着新生般挣扎意志的能量,顺着笔杆狠狠冲击着林默几乎枯竭的身体!
同时,林默的眼角余光瞥见——在墙角的地面积水中,在窗外透入的、被雨水折射的微弱天光下,那两块散落的金属碎片(地图和密钥),中心那微缩的逆向曼陀罗标记,竟同时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悄然睁开的眼睛!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流,如同冰冷的溪水,毫无征兆地、强行灌入了林默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钟…齿轮…卡住…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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