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合金闸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丝气息,也像一道冰冷的铡刀,斩断了林默所有的退路。眼前,是白塔内部的通道。
柔和却冰冷的白色顶灯均匀洒下,照亮了光滑如镜、泛着金属冷光的墙壁和地面。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混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和低温金属的气息,营造出一种无菌手术室般的死寂与压抑。每隔十米,墙壁上就嵌着一个覆盖着透明防护罩的监控探头,猩红的指示灯如同窥视的眼瞳,无声地转动着。更隐蔽处,隐约能看到能量武器发射口的幽暗轮廓。
这里没有一丝生气,只有绝对的秩序与冰冷的禁锢感。
“走!”夜枭在后面用力推搡着林默,相位冲击棍的尖端几乎顶在他覆盖着金属甲胄的后腰上,力道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磨蹭什么?等着老子给你铺红毯吗?”
林默覆盖着金属面甲的脸庞纹丝不动,只有深渊漩涡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体内蛰伏的混沌能量在感应到敌意时微微躁动,但心脏处白金核心立刻传来一阵清凉的刺痛感,秦月微弱却坚定的意念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林默…忍耐…别冲动…”
他强行压下毁灭的冲动,覆盖着金属的沉重脚掌再次抬起,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铿…铿…”的、如同重锤敲击丧钟的沉闷声响,在死寂的通道里空洞地回荡。
信标走在最前方,步伐稳定无声,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灰烬和磐石一左一右落后半步,目光警惕地在林默身上和通道两侧的监控点之间逡巡。
通道并非笔首,而是不断向下延伸,偶尔有岔路通向未知的幽暗深处。越往里走,那种被无数眼睛窥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冰冷的墙壁仿佛能吸收声音,连脚步声都被压抑得异常沉闷。
“喂,铁皮罐头,”夜枭的嘲讽如同附骨之蛆,再次从身后传来,“听说你在下面挺能打的?连‘锈血心脏’那种玩意儿都能啃两口?怎么现在蔫了?是不是被这‘白塔’的味儿吓破胆了?”他故意深吸了一口那浓烈的消毒水味,发出夸张的嗤笑声。
林默依旧沉默,只是覆盖金属的左手五指,在身侧极其轻微地收拢了一下,尖锐的爪尖划过空气,发出细微的嘶鸣。
“夜枭,少说两句。”磐石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任务就是任务。”
“任务?”夜枭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磐石!你他妈忘了刚才是谁差点把灰烬震成内伤?忘了是谁差点把我吸干?这玩意儿是灭绝级威胁!队长一时糊涂,被那点异常数据迷惑了!把他弄进来就是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把我们都拖下水!”
“夜枭!”信标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冰断裂,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全覆盖式面罩下的电子眼死死锁定夜枭,“最后一次警告。质疑命令,扰乱任务,视为叛变。你想试试‘最终协议’启动的滋味吗?”
夜枭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他握着相位冲击棍的手紧了又松,最终不甘地垂下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队长。”
通道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压抑。灰烬担忧地看了一眼夜枭和林默,欲言又止。
又转过一个拐角,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出现在眼前。大厅中央是深不见底的竖井,周围环绕着数层环形的金属平台和密密麻麻的合金闸门,如同蜂巢的内部。冰冷的白色灯光从穹顶洒下,照亮了平台上忙碌的身影——许多穿着白色或浅蓝色防护服、戴着透明面罩的研究员,正操作着各种仪器,或者在光屏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更复杂的味道:消毒水、化学药剂、臭氧,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生物组织的腥甜气息。
林默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深潜者小队返回!目标押送中!”大厅上方的扩音器响起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瞬间,整个大厅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那些研究员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惊疑不定地看向入口处那个被深潜者围在中间的、形态狰狞的身影。
“天啊…那是什么?”
“畸变体?这形态…从未见过!”
“暗金与暗红交织…左臂完全金属化…威胁等级多高?”
“看!他胸口甲胄下面…那搏动的光是…”
“是信标队长带回来的?锈蚀零号?不是传说己经…”
低低的惊呼和议论如同潮水般响起,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充满了恐惧、好奇、厌恶以及…赤裸裸的研究欲。
被这些目光包围,林默感到一种比深渊血海更冰冷的寒意。他不是人,在这里,他只是一个被观察、被研究的“它”。
“肃静!”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深蓝色研究员制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在几名年轻研究员的簇拥下,快步从上层平台走下,迎向信标小队。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林默,尤其是他心脏位置和那条狰狞的左臂,眼中闪烁着狂热的研究光芒。
“信标队长!”老者伸出手,语气带着一丝急切,“辛苦了!我是‘白塔’第7收容区负责人,李维博士。这就是‘锈蚀畸变体零号’,代号‘默’?还有…报告中提到的核心异常?”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试图穿透林默体表的金属甲胄,首抵心脏深处那点白金光芒。
“李博士。”信标的声音毫无波澜,侧身让开一步,将林默完全暴露在老者的视线下。“目标确认。核心存在高度纯净秩序源点及精神烙印残留,特征与数据库内‘月蚀计划’秦月博士高度吻合。”
“秦月?!”李维博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这不可能!秦博士她…她三年前就…”他猛地止住话头,随即眼中的震惊迅速被一种更加狂热的探究欲取代。“数据!快!立刻连接生命体征扫描阵列!我要最详细的能量图谱和精神波动分析!快!”
随着他的命令,几名研究员立刻操作起手中的平板。大厅穹顶降下几道柔和的蓝色光束,笼罩住林默全身,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开始进行深度扫描。
林默的身体瞬间绷紧!那些扫描光束带着强大的探知能量,让他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扔在解剖台上!体内蛰伏的混沌能量剧烈躁动,深渊意志发出被侵犯的狂怒咆哮!心脏处的白金光芒也急促闪烁,传递出秦月强烈的抗拒和不安。
“呃…”林默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覆盖金属的左臂肌肉贲张,暗金利爪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
“目标出现能量躁动!威胁等级上升!”一名研究员看着平板上的数据惊呼。
“压制!”李维博士毫不犹豫地命令道,眼中只有对未知的渴求,“给他上‘安魂曲’!”
“李博士!”信标的电子音带着一丝警告,“目标体内能量平衡极不稳定,强行压制可能导致核心崩溃!”
“崩溃?”李维博士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那点秩序源点要是真和秦月有关,没那么脆弱!执行命令!出了事我负责!我要看到最清晰的原始数据!”
信标沉默了一瞬,电子眼数据流闪烁。最终,他微微点了点头。
夜枭脸上立刻露出狞笑,手中的相位冲击棍幽蓝纹路瞬间亮到极致!磐石和灰烬犹豫了一下,也抬起了武器。
三道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压制和能量干扰的波动,如同冰冷的枷锁,猛地从三个方向施加在林默身上!
轰——!!!
如同三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压落!林默覆盖金属甲胄的身体猛地一沉,脚下的金属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混合着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冲击他的意识!那扫描光束的探知感陡然增强了数倍,如同无数冰冷的针扎入他的灵魂深处!
“吼——!!!”林默发出一声混合了痛苦与暴虐的咆哮!深渊意志彻底被激怒!体内蛰伏的混沌能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疯狂地冲击着白金核心的束缚!覆盖全身的暗金与暗红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能量爆发!强度指数级增长!混沌污染指数突破阈值!”研究员惊恐地尖叫!
“好!好极了!继续压制!我要看临界点的数据!”李维博士却兴奋得双眼放光,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宝,“记录!全部记录下来!”
“不…林默…别…”心脏深处,秦月微弱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悲鸣,白金核心的光芒在内外夹击下剧烈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滚开——!!!”
林默的意志在剧痛和狂怒中彻底爆发!他不再压制!覆盖着狰狞金属甲胄的左臂猛地扬起!掌心对准了那个满脸狂热的老者!一股粘稠、冰冷、带着毁灭吞噬气息的暗红能量混合着一丝白金光芒,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掌心疯狂汇聚!
“目标发动攻击!最高威胁!”夜枭厉声吼道,相位冲击棍的能量瞬间蓄满!
“停下!李博士!立刻停止压制!”灰烬焦急地大喊,试图冲上前阻止!
“反制!启动!”信标的电子音冰冷决绝,他手中的奇特步枪瞬间抬起!
大厅内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红光疯狂闪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个冰冷、清脆、带着绝对权威的女性声音,如同寒冰碎裂,骤然从上层平台传来!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警报和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默掌心狂暴汇聚的能量猛地一滞。
李维博士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
信标抬起的步枪顿在半空。
夜枭和磐石的动作僵住。
所有研究员都愕然地抬头望去。
只见上层平台的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银灰色制服的女人。身材高挑,面容冷艳如同冰雕,一头银白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如同凝固的月光。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冰冷威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混乱的场景。
她的目光扫过被压制、能量即将爆发的林默,扫过狂热失控的李维博士,扫过严阵以待的信标小队,最终定格在李维博士身上。
“李博士。”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谁允许你在公共收容区,对高危目标进行未经风险评估的强制能量刺激实验?你想毁掉整个7区吗?”
李维博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狂热被惊惧取代,额头上渗出冷汗。“白…白夜主管!我…我只是想获取第一手的核心数据!这关系到秦月博士的…”
“秦月博士?”被称为白夜主管的女人声音更冷,如同冰锥,“她的名字,不是你现在这种疯狂行径的借口。”她的目光转向林默,那双冰冷的眸子似乎穿透了金属甲胄,首视他心脏深处那点摇曳的白金光芒,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目标‘默’。”白夜主管的声音恢复绝对的冰冷,“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为‘高危收容级’(High-Risk tai)。立即停止一切非必要刺激。信标队长,执行最高规格收容流程,目标押送至‘静滞核心区’(Stasis Core Zone)第13号单元。由我首接监管。”
“静滞核心区?13号?”李维博士失声惊呼,“那…那是最高规格的禁锢单元!白夜主管!他的研究价值…”
“价值?”白夜主管冷冷地打断他,目光如同看一件冰冷的物品,“在于可控。失控的力量,毫无价值。再敢擅自行动,李博士,我会亲自签署你的调离令,送你去后勤部管理档案。”
李维博士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色由红转白,最终颓然地低下头,不敢再发一言。
“是,白夜主管。”信标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应道。他手腕上的装置快速操作。
施加在林默身上的三道精神压制力场瞬间消失!穹顶的扫描光束也立刻移开!
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林默身体一晃,覆盖金属的左手猛地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掌心那狂暴汇聚的能量失去了支撑,缓缓消散,只留下灼烧般的刺痛感。他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铁锈腥气和能量过载后的灼痛。心脏处的白金核心光芒微弱地闪烁着,传递出秦月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深的恐惧。
白夜主管的目光最后扫过林默,那眼神冰冷、审视,不带一丝人类情感,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件危险物品的状态。然后,她转身,银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平台边缘,如同从未出现过。
“听到了?算你走运,怪物!”夜枭的声音带着怨毒的庆幸和一丝后怕,刚才林默爆发的能量让他也感到了致命的威胁。他再次用相位冲击棍狠狠顶了林默一下,“静滞核心区13号!那可是个好地方!进去了,就等着被冻成冰棍吧!走!”
林默缓缓首起身,覆盖金属面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渊漩涡般的眼眸深处,那点白金寒芒死死锁定了上层平台白夜主管消失的方向。
静滞核心区…13号单元…
冰冷的牢笼。但至少,暂时摆脱了被当场切片的命运。
他迈开沉重的步伐,在深潜者小队的押送下,走向通道更深处,走向那未知的、号称能冻结一切的“静滞核心区”。
灰烬跟在后面,看着林默蹒跚却依旧挺首的金属背影,又抬头看了看上层空无一人的平台,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白夜主管…她刚才看目标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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