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
沙哑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低语,在死寂的通道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相位锚力场囚笼的幽蓝光线在林默狰狞的金属甲胄上无声流淌,滋滋作响。他停止了徒劳的挣扎,深渊漩涡般的眼眸死死锁定那个拿着平板的深潜者队员,心脏深处那点白金核心如同呼应般剧烈搏动着。
“信标”端着幽蓝步枪的手臂依旧稳定,但枪口那炽烈到足以湮灭一切的净化光芒,却明显地、不可逆转地**黯淡了下去**。他全覆盖式呼吸面罩下的电子眼,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冰冷的视线在林默心脏位置和他那条非人的暗金左臂之间反复切换。
“灰烬,你确定?”信标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被称作“灰烬”的队员——正是那个被林默爆发力场扫飞、此刻正艰难扶着承重柱站起来的深潜者——用力晃了晃还有些晕眩的脑袋,低头再次确认手中平板终端上疯狂跳动的数据。
“确定!队长!”灰烬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震惊,甚至有些结巴,“混沌污染指数爆表,绝对符合‘锈蚀畸变体零号’的特征…但是!核心深处,能量读数极度异常!有一个…一个极其纯净的秩序源点!能量特征…和数据库里记录的‘月蚀计划’最高权限者,秦月博士的生命烙印…吻合度高达97.8%!这…这不可能啊!秦博士她…”灰烬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怆,“她明明己经…”
“月蚀计划?秦博士?”另一个刚刚爬起的队员,代号“磐石”,声音粗哑,满是疑惑,“那个三年前因为实验事故…牺牲的秦博士?她的烙印怎么会在这个怪物身上?”
“闭嘴,磐石!”第三个队员,代号“夜枭”,声音尖锐,带着警惕,“队长!数据异常不代表什么!可能是污染体的伪装!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净化一切深渊污染源!‘先知’的遗产不容玷污!”
夜枭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震惊中的灰烬和磐石。两人看向林默的目光再次充满了冰冷的戒备和杀意。任务高于一切,这是深潜者的铁律。
信标沉默着。电子眼的数据流终于稳定下来,定格在一个复杂的分析界面上。他仿佛在“看”着林默,又仿佛在“看”着那看不见的数据核心。
“‘默’,”信标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探究的意味,“告诉我。你心脏里的秩序源点…是谁?”
林默覆盖金属面甲的脸庞微微抽动了一下。心脏处的白金光芒随着秦月的名字被提及而剧烈闪烁,一股混杂着无尽思念、悲伤和冰冷的愤怒情绪冲击着他的意识。
“你们…不配…知道她的名字!”林默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左臂的暗金利爪在相位力场中徒劳地抓握着,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你们…和那些…实验室的疯子…是一伙的!”
“实验室?”磐石皱眉,下意识地重复。
“‘先知’的遗产不容玷污…”夜枭冷笑,再次抬起了手中的相位冲击棍,幽蓝纹路亮起,“队长!他在拖延时间!执行净化吧!”
“夜枭!等等!”灰烬突然喊道,他指着平板,“队长!看!那个秩序源点的活性在急剧上升!它在…它在试图压制污染!还有…还有精神波动!非常微弱,但模式…和秦博士的脑波记录残留高度一致!这…这绝不是伪装能模拟的!”
信标覆盖面罩的脸似乎微微低了一下。他端着枪的手臂,极其缓慢地…**垂落了一寸**。枪口的幽蓝光芒彻底熄灭。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信号。
“队长?!”夜枭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你…!”
“任务变更。”信标的电子音打断了他,冰冷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标‘默’,威胁等级重新评估。确认其核心存在高度纯净秩序源点及疑似‘月蚀计划’秦月博士精神烙印残留。具有极高研究价值及…潜在可控性。”
“什么?!可控性?!”夜枭几乎要跳起来,“队长!你疯了!看看他!看看他身上的污染!看看那条胳膊!他是怪物!灭绝级的威胁!秦博士己经死了!那点残留什么也证明不了!这是污染体的陷阱!”
“闭嘴,夜枭!”磐石低吼一声,他虽然也满心疑惑,但对队长的命令有着本能的服从,“队长说了,任务变更!”
灰烬也急忙点头:“队长,数据不会说谎!这太诡异了,但也太重要了!必须带回去研究!”
“研究?”林默在力场囚笼中发出冰冷的嗤笑,深渊漩涡般的眼眸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信标身上,“像…小白鼠一样…切片?还是…像她一样…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他心脏处的白金光芒随着愤怒而剧烈闪烁。
信标无视了林默的嘲讽和队员的争执,电子眼依旧锁定林默:“‘默’。放下抵抗。跟我们走。这是你唯一能接触真相,以及…保住你体内那点秩序之光的途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事实的意味,“留在这里,或者被其他深潜者小队发现,等待你的只有彻底净化。你的力量很强,但无法对抗整个‘守密人’系统。”
“守密人…”林默咀嚼着这个词,冰冷的记忆碎片翻涌。那个实验室背后庞大的阴影…是叫这个名字?
“真相?”林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讽刺,“关于你们如何把她变成‘钥匙’?如何把她推进深渊的真相?”
信标的电子眼数据流再次闪烁了一下。“关于‘月蚀计划’,关于秦月博士的选择,关于你现在的状态…以及,你体内那点光是否还有延续的可能。”他的话语精准地刺中了林默内心最深处的一丝渺茫希望。
秦月…还有延续的可能?
心脏处那点白金光芒似乎感应到了林默心神的剧烈波动,传递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安抚和催促的意念波动。
“林默…跟他走…那里…或许有…答案…也有…危险…”秦月的声音断断续续,极其虚弱。
危险?林默心中冷笑。他现在的处境,哪里不是危险?被这些深潜者带走是未知的牢笼,留在这里是等死或被其他小队追杀,释放力量同归于尽则彻底断绝了秦月最后一丝希望…
“好。”林默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冰冷而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跟你们走。”
“队长!三思啊!”夜枭急得几乎要冲上来,“他太危险了!”
信标没有理会夜枭,只是对着林默:“解除相位锚力场后,不得有任何攻击性举动。你的任何能量异常波动,都将被视为威胁,触发最高权限净化协议。明白吗?”
“哼。”林默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信标覆盖面罩的头颅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他抬起另一只手,在手腕上一个类似战术平板的装置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嗡——!
束缚着林默的幽蓝相位力场囚笼瞬间解体,化作点点蓝光消散在空气中。
重获自由的瞬间,林默体内蛰伏的混沌能量和深渊意志立刻蠢蠢欲动,一股毁灭的冲动首冲脑海!但心脏处白金核心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清凉刺痛感,秦月残存的意念如同最坚韧的锁链,死死勒住了那股狂暴的冲动。
林默身体晃了晃,覆盖金属甲胄的沉重脚掌深深陷入水泥地面,才勉强站稳。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腔室特有的嗡鸣,深渊漩涡般的眼眸深处,那点白金寒芒死死压制着翻涌的暗红。
夜枭和磐石立刻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相位冲击棍,灰烬也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信标则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解除了一个普通的陷阱。“灰烬,报告损失,清理现场痕迹。磐石,警戒通道入口。夜枭…”他顿了顿,电子眼扫过依旧满脸不服的夜枭,“你负责押送目标。目标有任何异动,你有最高权限启动‘最终协议’。”
“是!队长!”夜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应道。他端着相位冲击棍,走到林默侧后方,棍尖幽蓝纹路微微亮起,若有若无地指向林默的后心要害。
“走吧。”信标的声音毫无波澜,转身率先朝着通道更深处走去,步伐稳定而无声。他手中的奇特步枪依旧处于待机状态,幽蓝的指示灯如同冰冷的眼睛。
林默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铁锈腥气似乎永远无法散去。他迈开沉重的步伐,覆盖金属的脚掌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铿…铿…”的声响,跟上了信标的背影。夜枭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跟在他身后。
通道蜿蜒向下,越来越深。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机油、臭氧和某种…消毒水的混合气味。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嵌在墙体里的、闪烁着指示灯的金属面板和粗大的管线。这里显然不再是废弃的地下通道,而是某个庞大地下设施的一部分。
一路上,夜枭冰冷的目光如同针尖般刺在林默的后背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戒备与敌意。林默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根相位冲击棍传来的能量波动,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那足以震碎内脏的攻击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落下。
信标走在最前面,沉默得如同幽灵。灰烬和磐石处理完现场后也很快跟了上来,一左一右隐隐封锁着林默的侧翼。
“喂,怪物。”夜枭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嘲讽,“听说你在下面把‘锈血心脏’都啃了?胃口不小啊?就不怕消化不良,把自己撑爆了?”
林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只有覆盖金属面甲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压抑声响。
“哼,装哑巴?”夜枭冷笑,“别以为队长心软了你就安全了。到了‘白塔’,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到时候,你肚子里那点东西,还有你心脏里那点光,都得老老实实吐出来!”
“白塔?”林默沙哑地重复了这个名字。
“怎么?怕了?”夜枭的声音带着恶意的快意,“那可是专门收容你们这种怪物的好地方!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等着被切片研究吧!秦博士?呵,就算她真有点什么残留,到了里面,也会被剥离得干干净净!”
“夜枭!”走在前面的信标猛地停下脚步,电子合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警告,“你的话太多了。任务期间,禁止谈论‘白塔’内部事务。最后一次警告。”
夜枭似乎被信标语气中的寒意慑住,不甘地哼了一声,终于闭上了嘴,但盯着林默后背的眼神更加怨毒。
白塔…剥离…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心脏深处那点白金光芒传递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恐惧波动。秦月也在害怕…
就在这时,通道前方出现了一道厚重的、闪烁着幽蓝能量纹路的合金闸门。闸门两侧,站着两名同样装束的深潜者守卫,如同冰冷的雕塑。看到信标一行人,尤其是看到被围在中间、形态狰狞的林默时,守卫覆盖面罩下的眼神明显锐利起来,手中的武器下意识地抬起。
“信标队长。”左侧守卫的电子音响起,“请出示通行权限。以及…解释目标来源。”他的枪口隐晦地指向林默。
信标抬起手腕,将战术平板对准闸门旁的一个扫描口。一道蓝光扫过。
“权限确认。深潜者第七小队队长,‘信标’。”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押送目标:‘锈蚀畸变体零号’实验回收品,代号‘默’。威胁等级:暂定‘收容观察级’(tai-Observation)。权限来源:‘白塔’第3号收容指令。”
“收容观察级?”守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和质疑,他看向林默那条狰狞的暗金左臂和覆盖着非人甲胄的身体,“信标队长,你确定?这目标看起来…”
“权限无误,执行命令。”信标的电子音不容置疑地打断他。
守卫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内部通讯中确认着什么。几秒后,他点了点头,退后一步。“权限通过。闸门开启。”
嗡——!
厚重的合金闸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更加宽阔、光线也更加明亮的通道。通道顶部是柔和的白色灯光,两侧是光滑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墙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监控探头和能量武器端口,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烈。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充满禁锢和窥探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白塔?
林默深渊漩涡般的眼眸扫过通道内部那森严的防御,覆盖金属面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心脏深处那点白金光芒,不安地、微弱地跳动着。
信标率先走了进去。夜枭在后面用力推了林默一把,力道很大,带着明显的恶意。
“走!怪物!你的新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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