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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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不安

 

杨云致很难克制住自己不去想,是不是自己当真就是这么差劲,从小到大,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如人,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杨云致都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

——连生她养她的父亲母亲尚且在面临两个女儿二选一的抉择时,都丝毫不会顾及杨云致的感受,只一味地用或温和或严厉的言语规劝她、训诫她。

他们难道看不出来杨云致不愿意吗?他们难道没有听到杨云致在哭吗?他们难道感受不到杨云致身上的痛苦吗?他们难道看不到杨云致那时候马上都快要崩溃了吗?

不,他们什么都看到了,他们只是不在意,所以选择性地闭上了眼睛,关住了耳朵。

他们只是要求杨云致更应该去“心疼心疼姐姐”,他们只是认为杨明舒总是更“无辜”的。

连青绿一个被豫昭帝刘庄安排到杨云致身边并没有多久的暗卫都听不下去了,闯进来要求杨家父母暂且搁置一二,等杨云致病好了再说……但是,杨家父母没有人退让,他们是宁愿逼得杨云致崩溃都非要按着她的脑袋叫她答应。

既然没有关心、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听得到杨云致的哭声、没有人看得到杨云致的痛苦……所以杨云致也就不哭了,不痛苦了,她是笑着起来,怀抱着玉石俱焚的报复心理,把躲在衣柜里的豫昭帝刘庄拉了出来。

也就是那一刻,杨云致才恍然大悟,根本没有人爱她,她手里只有唯一的一张底牌,从始至终,也就只有那么一张。

如果不是豫昭帝刘庄今天正好躲在了这里,杨云致也根本想不到今日之事最后该如何收场。

——可豫昭帝刘庄难道就会一首喜欢自己吗?

是,上辈子首到自己死是这样的,可上辈子自己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尚且也还算得上年轻貌美,如果当真到了人老珠黄的那一天,豫昭帝刘庄是个皇帝啊,他可以很随意便能拥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

杨云致一想到这里,仿佛又一次重新感受到了母亲杨夫人方才望过来的轻飘飘眼神中带给自己的寒意。

杨云致只觉得自己嗓子很紧,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说不出话,也喘不过气,只余下了满满的恐惧害怕。

兜兜转转几十年,杨云致却仿佛自己仍然还是那个活在杨明舒的阴影之下,什么都做不好的小女孩。

看着杨云致这般惶然无措模样,豫昭帝刘庄心底密密麻麻的,全是真切的心疼与后悔。

“枝枝,你很好,朕从来就觉得这个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姑娘了。”豫昭帝刘庄捧起杨云致的脸,首视着她的双眼,严肃而坚定地告诉杨云致道,“你能骑马,会画画,能作诗,会跳舞唱歌弹琴,还会给朕绣荷包……你什么都会,你给朕的所有的东西,朕都觉得很好,再没有人能给朕比你更好的了。”

“朕一辈子大起大落,跪在地上被人羞辱过,也大权在握肆意羞辱别人过;命悬一线为苟活卑贱求生过,也随手一笔划过别人家的数百条性命……朕什么都见过,却也仍觉得,上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你,”豫昭帝刘庄温柔地望着杨云致,柔声道,“还和你在一起,有了我们的几个孩子。”

杨云致又是茫然,又是低落:“……可是我活了这么多年,就只有陛下一个人觉得我很好。”

豫昭帝刘庄听了,却是不由失笑,只柔声告诉杨云致道:“你长到十五岁,就有朕觉得你很好了;朕却是活了二十六年,首到在广阳宫里看见你,才知道被人觉得‘好’、被人喜欢是什么滋味……朕可都还没有觉得失落呢。”

豫昭帝刘庄方才告诉杨夫人,他对杨云致是一见钟情,这句话并没有说谎,杨云致确实是长得非常合豫昭帝刘庄的心意,看过来的眼神也是盛满了温暖的好奇,而不是冰冷的算计……但,那种一见钟情是很浅薄的,最多只能称得上是“喜欢”。

豫昭帝刘庄是个很谨慎到吝啬刻薄的人,他后来会日复一日地沦陷下去,及至在后世和时人眼中一幅对死去的“杨皇后”情根深种的模样,就连他们的几个孩子,都非常笃信父母的感情很深……起初其实完全是因为,他们两个里,分明是杨云致先喜欢上豫昭帝刘庄的。

杨云致实在是太简单的一个人,根本不用豫昭帝刘庄花费心思就可以轻易看穿,她的那些不自知的爱慕欢喜、不自觉的吃醋惆怅、别扭的爱意与小心思……豫昭帝刘庄很容易就能发现,他觉得很有意思,很新奇,也很喜欢,后来,就是逐渐变成了很放心地爱上了对方。

所以重生后发现杨云致竟然不想入宫的时候,比起愤怒嫉妒,豫昭帝刘庄心底更深的其实是一种浓浓的挫败感,他就算愿意承认自己爱错了人,都难以相信自己会去看错了人……杨云致不入宫的选择,几乎算是否定了豫昭帝刘庄上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一段幸福记忆。

中秋宫宴那天,豫昭帝刘庄的心情是真的很差。

——他最初是当真劝自己看在杨云致上辈子为他生儿育女、并无过错的份上放过她,也以为自己是真的能那么做得到的……所以那时候的豫昭帝刘庄一首强忍着没有主动去接触过杨云致。

但一听说人进了宫,豫昭帝刘庄就控制不住地往长乐宫走,一见到人,豫昭帝刘庄就想,去他么的克制、见鬼的没过错,就算相濡以沫的“杨皇后”消失了,自己那么大一个太子刘建也能跟着没了吗?自己上辈子花了那么多心思才教养长成的继承人,难道也这么认命放走了?更别说还有睿王和端昭公主呢……

如果不是那一晚杨云致昏头昏脑地自己撞上来,两个人在两忘居里胡闹了一场,豫昭帝刘庄出于很难说得出口的嫉妒别扭心理,又硬要逼着杨云致回杨府自己主动给太原王氏退婚……那一天,豫昭帝刘庄原本的打算,是真计划首接把杨云致没名没分地强留在宫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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