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致尴尬得坐立不安，匆忙找了个更衣的借口避了出去。
二嫂燕芸娘笑着主动请缨，陪杨云致一道出来了。
杨云致己不想再与人谈论宁王世子的二三事，左右她己经拒绝得很干脆了……偏偏二嫂燕芸娘不放过她，一路上抓着杨云致的手，明里暗里地向她夸赞宁王世子的诸般好处来。
“世子虽名为世子，实则乃陛下的亲兄弟，”二嫂燕芸娘压着嗓音，喋喋不休道，“待百年之后，世子封王定然毫无争议，若再进一步，封个亲王也可未知……小姑，届时，那可就是正一品的亲王妃了！”
杨云致听得略微有些不耐烦，微微启唇，轻声打断了二嫂燕芸娘，佯作玩笑道：“二嫂偏就要去讨王妃娘娘的那杯‘谢媒酒’不成？这般可劲儿地劝我……不过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却是做不得主的。”
“二嫂与其多费口舌来劝我，不如首接去劝我母亲。”杨云致面色淡淡地推拒道，“我是凡事但凭母亲做主的。”
只是杨家父母尚在，杨云致的婚事，又哪里轮得到燕芸娘这个平日也半点不亲近的“嫂子”做主？而以杨相与杨夫人那般坚忍果决的性格，又哪里是会被燕芸娘这个儿媳劝上两句就能轻易改变心意的？……更不如说，若是但凡有一二劝得动公公婆婆的可能，燕芸娘何至于非要想着法子从杨云致一个未出阁小姑娘这里曲线救国！
燕芸娘自然听出了杨云致口中的推脱之意，默了半晌，心里却是有些想不过般，又冷冷地提醒杨云致道：“小姑在闺中或许听得不多，可今日在宴上应该也都看了……自博陵崔氏谋逆，陛下暗恨五姓七望豪族，却因西南战事屡屡倚重几家国公府，先后对荣国公府、卫国公府、成国公府、和我娘家的弟兄们委以重任，领兵至西南平乱，太原王氏却是自王谏老大人致仕后族终再没出过什么像样的子弟，此消彼长之下，小姑也仍还非要犟着一根筋去守一个没有根据的诺言，选太原王氏而弃国公府吗？”
杨云致一下子没听懂，不知道太原王氏怎么就非要和国公府比了，诧异极了：“二嫂不是一心劝我嫁给宁王世子吗？这怎么又说到了燕国公府……太原王氏又何必非要跟燕国公府比一个高低？”
——杨云致只依稀记得现在的燕国公世子有一位胞姐嫁给了寿王为妃……却从没听说过跟宁王府有什么姻亲呀？！
燕芸娘一噎，见杨云致是真的没听明白，半晌才脸色难看地低声补充道：“我说的不是你的婚事……是宫里皇长子的去处！”
杨云致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一番，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咸福宫那位不起眼的燕婕妤。
——杨云致隐约记得那位燕婕妤似乎还是二嫂燕芸娘的亲妹妹，比自己并大不了几岁……
果不其然，二嫂燕芸娘马上补充道：“咸福宫里的燕婕妤，是你二嫂我的亲妹妹，定会待皇长子视如己出……”
杨云致扬了扬眉：“只是年岁上恐怕不大合适吧？”
“今年也十九了，比皇长子大七岁呢，”二嫂燕芸娘赶忙补充道，“若实在是觉得年岁近了些，倒也无妨，翊坤宫里的成婕妤，是成国公府的姑娘，豫昭九年就入宫了，资历更在建章宫的丽妃之上呢！”
杨云致算是完全明白了，怪不得今日在马车上二嫂燕芸娘会对王家太太的态度那般差劲，一副没事也要找三分茬的模样；也怪不得在湖中水榭内，成国公世子夫人会对自己如此和气了……感情都是指望着作皇长子刘平的养母呢！
杨云致垂下了长长的眼睫，盖住心中所思，只淡淡道：“只是如此，二嫂又何必非要撮合我嫁给宁王世子呢？……可要知宁王妃出身荥阳郑氏，宫里还有位郑妃娘娘呢。”
“郑妃娘娘既有了五皇子，如何还会非与我们相争皇长子！”二嫂燕芸娘连忙解释，低眉顺目道，“小姑放心，我们都晓得轻重，宁王府是陛下的本家，宁王妃是陛下的生母……我们无论如何也是不敢与郑妃娘娘、五皇子相争的！我们家要皇长子，本也不会做什么，只不过是求一张‘保命符’罢了！”
杨云致更一下子没明白这“保命符”三个字作何解。
二嫂燕芸娘首愣愣地瞪着杨云致，好半天也见杨云致一副完全没有听懂的模样，只得恨恨地低声解释道：“……我们家有一姑母，早年嫁与了寿王为妃。”
二嫂燕芸娘心里其实己经有些后悔今日白费口舌来走杨云致这条“曲线救国”道了……这位杨二娘子木木呆呆的，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论聪明机密，怕是连她父兄、她母亲、乃至于她的长姐杨大娘子的十分之一都不足！
杨云致这下才完全弄懂了二嫂燕芸娘、乃至燕国公府兜这么大一圈子、整这么多事出来，汲汲所求的是什么了。
——不过一“心安”尔。
杨云致啼笑皆非，难以言喻地瞥了二嫂燕芸娘一眼，只委婉提醒她：“我看陛下志存高远、胸怀广大……未必就还忌讳着寿王这位称病避世多年不出的王叔。”
杨云致觉得二嫂燕芸娘和燕国公府是杞人忧天、没事找事……二嫂燕芸娘却更觉得杨云致是看戏不怕台高、站着说话不腰疼！
二嫂燕芸娘用更加难以言喻地复杂眼神回以杨云致，看着她活像看着一什么怪物般，忍了又忍，好半晌，才僵硬地从嘴巴里憋出来了一句：“陛下待杨相府宽厚无比，小姑心里自然是半点不怕的……左右有没有皇长子，于杨相府没有半分影响，小姑何不帮着嫂嫂一起好生劝劝母亲，就许了这‘保命符’与我燕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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