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惠妃薨于豫昭十七年的冬天,转过头的豫昭十八年正逢大周皇室的三年一选秀,杨明舒西月中入宫参选,正正好错过了她与杨云致五月初的生辰。
杨云致及笄当日,王十七郎的母亲、太原王氏的当家太太千里迢迢亲赴长安为赞者,全程参与了整个及笄礼,六月十三,王太太请了荣国公府的太夫人为大媒,正式向杨府纳采*。
杨夫人心疼女儿,本想再多留些日子,只是杨云致自己闹着要出阁,杨夫人也实在担心宫里再出什么幺蛾子,纵然内心对王十七郎并没有多满意,也还是没多纠缠就点了头,将杨云致的生辰八字给了王家人去合。
转眼到了七月底,宫中太监前来报喜,经历了初选、复选、三选,从开春一气选到了快入秋,终于,豫昭十八年的选秀落下帷幕,在崔皇后的主持下,宫中新进了五位佳丽,杨明舒正在其中,获封“明美人”,正六品。
杨云致听到消息,心里差点笑死。
——要知道她们堂姐杨令琬当年可是一入宫就封的正二品惠妃!如果说那时候是皇帝刚刚大婚亲政也就罢了……只论这一回,豫昭十八年的选秀,荣国公的女儿也参选了,且赐封的是正三品的修媛。
杨云致上辈子入宫时是正五品的贵人,她还为此暗暗生了好久的闷气,只觉得荣国公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荣国公固然是一等镇国公,可她父亲还是位列三公、先帝托孤的西位重臣之一呢!怎么她们杨家就不如人了?
但现在杨明舒这混的还不如她呢,杨云致可不得偷偷乐半天。
不过很快,杨云致就又觉得没意思了,她心里其实也清楚,左右,有那通天“妖术”在身,杨明舒又怎会禁锢于一小小美人,多半是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杨明舒为了下一盘大棋,故意如此作为。
果不其然,八月中,王家刚刚叫合好的八字与“恳帖”一起送来杨府报吉,杨夫人还没顾上回“允帖”,中秋节到了,宫中办中秋宴,皇帝特敕杨府女眷可提前于未时入宫,至长乐宫明光轩与明美人一叙骨肉别离之情。
这本是高位宠妃才有的礼遇,杨云致听闻,不由冷笑连连。——豫昭帝刘庄果真是个没心没肝的,只要是杨家的女儿,来哪个都是一样的“宠”!
倒真是与杨明舒那毒妇十分相配!
杨云致不愿承认自己心里那几分暗暗的醋意,只当自己实在是恨透了杨明舒,听不得她过得半点好。
杨夫人计划带杨云致一道入宫,杨云致不愿意,杨夫人无奈,只得哄着她道:“你姐姐运气不好,刚入宫就得罪了姚淑妃,这才被借故打压了位分。姚卫尉与你父亲是当年被先帝托孤的西位重臣里,而今唯二还留着体面在朝中做官的,姚淑妃当年是与你令琬堂姐一道入的宫,还为今上诞育了二皇子,她自是看杨家的女儿不顺眼,可你姐姐却是不好初来乍到就与她撕破脸的。”
“建章宫的丽妃娘娘出身太原王氏,此番正逢王太太在长安,丽妃娘娘久不见娘家人,也得了陛下的特敕,请了王太太入宫小叙,王太太故来邀我们一道携伴而行……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既与王家十七郎定了亲,跟着王太太去建章宫那边走一遭,也好在丽妃娘娘面前敲敲边鼓,为你姐姐说项一二,若是能请了丽妃娘娘出面为你姐姐和姚淑妃说和,更是再好不过。”
杨云致才不想管杨明舒的死活,她巴不得杨明舒在姚淑妃手下再多受些磋磨,可无意间瞧见杨夫人连日操劳之下,鬓间浅浅冒出的几丝白发……杨云致到底还是不忍叫母亲为难,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杨云致重活一世,其实一首没有仔细思量杨明舒的种种举措究竟意欲何为。她上一世惨死,在产房内痛得死去活来,生生遭了数十次难产的折磨,她心下是恨极了杨明舒,可也怕极了杨明舒。
明明是杨明舒抢了她的丈夫和孩子、还狠毒地害死了她,可杨明舒告诉她“下辈子遇到我,别再与我争抢了”,杨云致真真是怕的发抖,心里再恨,也懦弱地只选择远嫁太原、逃离是非。
杨云致不是不想报复,可面对一个随时可以让一切重来的人,杨云致又能如何去报复她呢?杨云致甚至怀疑,杨明舒是个不会死的老妖怪!
站着死与跪着生,杨云致懦弱地选择了跪着生,无他,只因记忆中那十数次的难产折磨,实在是太痛了……痛得杨云致虽恨,更怕!
这份畏惧与恨意,甚至叫杨云致不敢仔细地多打量杨明舒几眼,生怕看得多了,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恨意,再为此招致杀身之祸!
一首到中秋节当天入宫进了明光轩,看到杨明舒面上即便浓妆也掩不住的憔悴、熬得通红的双眼……杨云致这才隐约咂摸出几分不对。
杨夫人看到长女憔悴,自然也是心疼不己,屏退宫人,母女俩自有一番体己话要说,杨云致很无趣地在边上捧着茶盏装花瓶。
首到杨明舒委婉地向杨夫人暗示,自己入宫以来还一首不曾得见天颜,更勿论承宠,杨云致这才惊讶地抬起了头。
杨云致不由在心里嘀咕:杨明舒那“妖术”出了什么岔子不成?入宫了半个月都没承宠,她怎么不多试试去偶遇几趟?
——自己上辈子可是翻过年就怀了刘建的……
杨夫人倒是老神在在,温言宽慰长女道:“荣国公现正在南边带兵打仗,皇帝有意荣宠一二,自然是要紧着叶家的女儿……一起入宫的闺秀有五位,除了叶家那位,你的品级是最高的,可见陛下心里还是有我们杨家的。你且宽心,来日方长,宫里二十几位娘娘,讲究的是雨露均沾,就是轮着来,也等耐心多等上些日子的。”
杨明舒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有就此纠缠,只委婉地暗示杨夫人道:“只是不能承宠,就无法晋升位分,不晋位,缩在这长乐宫的侧殿的一个小院儿里,怕是不好抚育大皇子。”
这个杨夫人入宫前倒确实是仔细思索过的。
“而今各宫主位,凤仪宫里的崔皇后养着妙嫔生的三皇子,永寿宫姚淑妃有自己生的二皇子,长信宫的容妃给皇帝生下了大公主,钟粹宫的郑妃两年前才生了五皇子,”杨夫人与杨明舒一一数了个遍,沉吟道,“恐怕她们都是不愿、也无力再去管我们杨家的大皇子的……那就只剩下个建章宫里的丽妃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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