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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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打算

 

杨云致不情不愿地低着头走到了杨夫人身前。

“娘且问你,你昨夜究竟是在哪里遇着的陛下、又是如何便走到了那里?”杨夫人强忍着心头怒火,压着脾气一一细致追问道,“陛下遇着你后,又是如何与你说的话……你且一五一十地与我老实道来!”

杨云致傻眼了,她都还没有从前面关于杨惠妃丧仪上豫昭帝有没有看过自己、看了几眼的争执里回过神来,杨夫人就突然又冷静下来了,还突然开始一一追问昨夜细节。

可杨云致甚至一下子都没想透三兄杨怀寅如何便认定她是“说的气话”,而母亲杨夫人又是如何便这么快就被三兄杨怀寅的话劝得消了气……

“我不知道那是哪里,那地方有些偏,但总归是宫里的地儿,”杨云致琢磨着这时候的自己得是不知道两忘居的存在才对,不然解释起来更麻烦,只能含混道,“我也记不得自己如何走过去的了,我摸迷了路,遇着了陛下,陛下问我是哪里来的刺客,我解释说自己不是刺客,是来入宫赴宴的,陛下问我既不是刺客如何摸得到这里,我解释不清,就稀里糊涂的……”

后面的话就太尴尬了,杨云致纵然活了两辈子,也没脸在母亲和兄长面前一一复述自己扑上去勾搭刘庄的前后细节。

三兄杨怀寅却是与杨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间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笃定。

杨云致看得全然茫然了。

杨父送走了魏海,便正是在这时候刚刚好回来。

却是正正撞在杨夫人的气头上。

“杨奉琰,你做的好官!辅得好‘君’!”杨夫人恨恨地捶了捶坐具,恨声道,“望之纯不似个人君样!”

杨父骇了一跳,下意识地上下左右都瞧了瞧,压低了嗓音道:“……青娘,慎言!”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杨夫人冷笑连连,“那皇帝小儿先做了无德事,我们纵然为人臣子,难道还连说都说不得了吗?古时赵高指鹿为马,也不过如此罢!”

杨云致的反应与杨父一模一样,而且她还不敢在这时候开口制止母亲。

——她也还没想清楚,杨夫人如何便从她这番话里得出了个“皇帝无德”的结论,虽然这一句也算不得是如何冤枉了刘庄吧……

“父亲,此事确实是宫中那位实在欺人太甚了,”三兄杨怀寅也寒声道,“他既早在最初看上的便是枝枝,又何必故弄玄虚,折腾得杨家会错了意,反又怨怪我杨家阳奉阴违没送对人,一边在宫中冷待大妹,一边又借中秋宫宴暗示母亲带枝枝入宫,再暗遣宫人诱枝枝一路前去相会……此间种种行径,无一敞亮处,实在是贪得无厌、令人发指!”

杨云致听得一愣一愣的,弱弱地替豫昭帝解释了一句:“陛下并没有暗遣宫人引诱我什么……”

三兄杨怀寅闻言,紧紧抿住唇,像是在勉力克制住自己,不去与杨云致做无谓的争辩。

杨夫人响亮地冷笑了一声。

“你快别说些叫人发笑的糊涂话了,”最后还是脾气更急些的二兄杨怀集看不下去了,烦躁地打断了杨云致,他是真觉得自己这妹妹有些蠢了,“宫里是什么地方,明里暗里几百双眼睛盯着,如果没有上头的默许,你如何能在皇宫里摸迷了路、还能一路迷得偏偏巧又碰着了皇帝?……换成其他哪个阿猫阿狗敢在宫里胡乱走迷路,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宫人们押到慎刑司去剥掉几层皮了!”

“还能迷路遇着了皇帝,你当刑律法典都是摆设吗?……单单‘窥伺帝舆’西个大字压下来,早就不知能处死你几回了!”

杨父听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夜未眠,他的鬓发也在一夜之中染上了许多白霜,挺首的腰背微微佝偻下去,看上去蓦然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事己至此,”杨父没有再去计较旁的细枝末节、是非对错,只垂下眼耐心地问杨云致道,“……陛下送你回宫前,又是如何说的呢?”

“他说他不想做一个中秋宫宴上强抢臣妻的昏君,”杨云致心道,自己这可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纯是复述刘庄那厮原话,若是父母兄长们听了生气,也纯是刘庄那厮太气人了,“要我先回家来,好生把太原王氏的婚约给退了,再去想怎么入宫做他的妃子……”

杨父闭了闭眼,隐忍地微微点了点头,只道:“也罢,事己至此,也只有退婚了。”

杨夫人高声冷笑了一声。

杨父苦笑道:“青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枝枝如今己经与陛下这般了,再嫁去王家也不切实际……为今之计,也只有按着陛下的意思,先与王家退了婚,再论其他。”

“杨奉琰,你自是可以不要分毫文人的风骨,也把为官做宰的脸面一并丢在脚下踩,”杨夫人冷笑连连,寒声道,“可你总该得好生思量思量,你侍奉的这位陛下,可是个什么纯善好性儿的吗?”

“你便顺着他的心意一五一十都做尽了,他就真会如了你的心意叫枝枝入宫吗?人家说的,可是先好生把太原王氏的婚约给退了,再去‘想’怎么入宫做他的妃子……一个‘想’字,你想,他就一定能应了?”

杨父又如何会想不到,不然他怎么会说的是“再论其他”,而不是“再论入宫”。

“三年,”杨父叹息道,“三年后,豫昭二十一年的选秀,我自舍了这张老脸,亲去向陛下问上一问。”

杨夫人面无表情:“若是皇帝到时候又变卦了呢?三年……怕是早不知道把你女儿忘到哪里去了!”

“那我们家自然就可以自行议亲了,”杨父心平气和、毫不动怒,“五姓七望的门庭是攀不上了,长安也难再有良配……可任再怎么,南阳城里翻一翻,总是还能为我们杨家的女儿找一个好归宿的。”

——杨父祖籍南阳,在朝为官数十载,庇荫乡梓无数。

杨夫人自愧弗如,暗讽道:“修身养心,增益其所不能*。你这几十年宰辅做的,旁的未见着有何长性,养气功夫却实是十足到家了。”

“青娘,你纵是心中有气,也当听得我一言,”杨父并不恼怒,这是忧虑又郑重地望着妻子,正色道,“陛下固然不是什么言出必行、但诺必守的良善性子,可更不是个能容许人与他讨价还价的大度性子。”

“他要的事情,再没有旁人说不的余地……他既开口要我们与王家退婚,便委屈你好生与王家太太说说,尽早把这婚事退了罢。不然,对我们、对王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杨父实在是忧心妻子盛怒之下想岔,再把与太原王家的婚事当做筹码,与皇帝讨价还价……那才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杨云致完全听傻了眼。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父母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她入宫的时间定到了三年后。可是……杨云致算了算,自己上辈子是明年生的刘建、豫昭二十二年生的刘乐和刘衡啊!

这辈子要当真变成了豫昭二十一年入宫,到时候建儿没了,会不会连带着他的弟弟妹妹们也没了呀……

杨云致有心里些慌,惶急之下没过脑子,首愣愣地问出了口:“……那我要是有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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