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五章 六人同入神土,一片昏暗与荒芜
一号——人间秘路。
楚烬一个坐在飞升台上,眼睁睁地瞧着点点星芒铺开,幻化成一扇秘境之门,而后又见三位好友腾空而起,入门离去。
一阵暖风飘过,徐徐吹起他鬓角的发丝,迷蒙了双眼,也晕红了醉酒的脸颊。
他呆呆地瞧着来时的四人路,心中知晓,自此以后这普天之下便没有九黎四友了。他得了那个唯一的名额,也失去了最后的挚友。
酒壶提起,再斟满。
楚烬端起酒杯,怔怔道:“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颅也要来到这帝坟之中。殊不知,这坟中之人,却想走都难啊。”
“至此离去,当真令人羡慕不已啊。”
“咕咚,咕咚……!”
仰面,一饮而尽。
……
六个时辰后。
【各路胜者可登飞升台,前往《神土——不祥之境》。】
“呼!”
任也听到断头人的喊声,长长地出了口气后,便屁颠屁颠地站起了身。
在这六个时辰中,其余各路要么是忙着内讧,要么忙着火拼暗算,打得不亦乐乎,脑浆子都崩出去了数百里,而把罪都遭前面去的任也和小不点,则是该吃吃该喝喝,惬意得很。
师徒二人擦了擦满是油渍的嘴,便第一个登上了飞升台。
“走,咱们看看那不祥之境究竟是怎么个事儿。”任也站在台中,开口呼唤道:“三号胜者,请求飞升。”
“轰!”
喊声飘荡,那古老的飞升台登时爆发出璀璨的阵纹之光,整座神山都在剧烈摇晃。
任也抬头凝望,却见到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乌云迷雾,昏沉一片。
“不是……他娘的要飞升吗,这怎么有一种要下地狱的感觉?!”
小坏王心里有些忐忑:“这异象也不像是要去好地方啊……!”
恍惚间,阵纹之光大盛,任也与小不点转瞬消失在了飞升台上。
一股神魂出窍的感觉袭来,颤栗抖动,似真的原地飞升,直入仙界;也好似大梦一场,入了幻境。
不知过了多久,无尽的神光飘散,师徒二人缓缓睁开了双眸,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苍穹,灰黑色的乌云密布,遮天蔽日,瞧着一片昏沉,令人感到无比压抑。
大地,放眼望去尽是废土,没有庄稼,没有生机,只有冰冷刺骨的阴风呼啸,与那万古不散的腐朽之气。
师徒二人站在昏沉且荒芜的天地间,表情凝滞,心生疑惑。
天道这是喝了多少啊?!
你他娘的跟我说这是神土,这是仙境?
任也回过神来,凝神向荒凉的四周望去,竟隐隐见到这里的土地是暗红色的,且有些风眼之地的土窝中,还残存着风化过后的尸骸。
此等景象太过震撼,完全不像是人间,更不像是什么仙土,反而像是一处通往地狱的坟场。
“呼……!”
即便是心理素质极为强悍,天性乐观的任也,此刻站在这里也升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压抑感,不自觉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旁边,一向活泼好动,屁话贼多的小不点,此刻却异常安静,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悲伤情绪。
他伸手拉了拉师父的衣角,轻声提醒道:“狮虎……狮虎,你看,东边有一家客栈。”
任也闻声望去,见到东侧两三里远的地方,有着一家客栈——名为“不祥驿站”。
驿站孤零零地矗立在风沙之中,瞧着有些破败,有些诡异。
“哦,对,这里叫《神土——不祥之境》。我光记得前面了,却忘了后面。不祥之境……眼前的景象是在告诉我们,即便是神土,也生灵涂炭了吗?”
小坏王在心中稍稍猜想了一下,便伸手拉着小不点,一同走向了那家驿站。
两三里远的路程,对师徒二人来讲,那就是抬脚即到的距离。
他们一同穿过风沙,顺着大门走进了驿站内部。
与想象中的不同,这驿站内瞧着还算整洁、干净,且有五人正在忙碌。
柜台内,一位面相粗犷的中年,穿着铠甲,腰悬长刀道:“你二人可是大帝派来的游历者?”
任也微微怔了一下,点头道:“哦,是。请问这里是……?”
“我是这里的掌柜的,八十一族后人。”中年话语冷漠道:“你们可以在此休息一夜,明日清晨离开,去寻找不祥之镜。”
“哦,好。”
任也听到这话,心里便已知晓,这个客栈是天道演化出来的,眼前的五人也都是残魂,并应该不会向血引者透露任何信息。
“两位游历者,你们是现在就回房休息,还是在这里先点一些菜肴饱腹?”店小二迈步迎了过来。
任也察觉到自己和小不点是最先到的,这心里很想在看看后面还有谁通过了考验,所以便笑着回道:“吃饭,吃饭。”
“好,请入座。”
不多时,任也坐在驿站靠北侧的位置,一口气点了十几道菜。因为他仔细问过了,在这里吃饭住宿都不用花星源,也没有任何隐性消费,更不会浪费血引,所以在确定可以白嫖的情况下,他才决定请宝贝徒弟吃点好的。
二人落座没多久,驿站外边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任也循声望去,便见到一位身着黑袍,腰杆笔直,双眸湛蓝的青年走了进来。
小侯爷?!
他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并在心里赞叹道:“这家伙虽从没有说过自己是天骄,但却是一路无败绩,且应该也独自走过了帝极境,当真称得上是九黎年轻一辈中的第一狠人。只是不知道……他在第三关中是否也感悟了帝极真意。”
小侯爷入内,一打眼也瞧见了任也,并且见到他身边有一个孩子跟随,自然也就猜出了古皇传人的身份。
二人对视,小侯爷板着脸,露出了十分傲娇的冷漠表情,冲着任也微微点头。
任也坐在椅子上,也模仿起了师尊林相的模样,故作隐世大佬,点到为止地回应了一下。
自此,二人便谁也不再看谁,只自顾自地坐在原位,神莹内敛,保持高冷。
其实,小侯爷是真的不想装逼的。他很想凑过去,坐在任也对面,非常急迫地问上一句:“哎,你在帝极境中顿悟了吗?与本侯爷说说经验呗……?!”
同样,小坏王也很想过去问问他的感悟。但二人都觉得,此刻主动与对方搭话,那自身逼格必然掉一地,就完全没范儿了,所以要忍着,要矜持。
人神佛,说到底都是绕不过去装逼这一关的。
小侯爷坐在南侧,独自饮酒。
又过了一小会儿,身着白衣的楚烬并未隐藏容貌,只孤身一人走入驿站。
任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以表达上次二人在西凉相遇时,对方给予提醒的感谢。
楚烬也是点到为止地回应后,便迈步走到另外一侧坐下。而在这期间,小侯爷只独自饮酒,却从未看过他一眼。
紧跟着,菜肴上桌时,历仁王浑身染血,模样极其狼狈地走进了驿站,且手中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一幕,不光惊呆了任也与楚烬,甚至连小侯爷都露出了十分诧异的表情。
很明显,他走的那条路并不和谐,可能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任也瞧着他,在心里暗道:“踏马的……这个人不会有躁狂吧?大战就大战,结束了为什么还把脑袋拎过来,晦气啊!”
“嘭!”
历仁王没有理会另外三人,也无人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只迈步挑了一张空桌坐下,并将手中的人头胡乱扔在了地面上。
“你这儿有牲畜吗?”
他坐下后,口鼻中泛起浓重的喘息声,声音冰冷地问道。
“后院有狗。”店小二迎过来回了一声。
“把这头,给那狗炖了吃吧。”历仁王双眼通红地指着地上的那颗头颅,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店小二闻听此言,竟没有露出任何恐惧之色,反而十分稳健地问道:“您要怎么炖?红汤还是白汤;口味偏咸,还是偏鲜?”
“……!”
历仁王被问得一愣后,咬牙道:“谁吃问谁。”
“有理,我一会儿便去问那条狗。”店小二龇牙。
这种画风极为诡异且脑残的对话,让另外三人有些无语。但楚烬和小侯爷瞄了一眼地上的人头,却都认出了那是韩家——韩子鱼的脑壳。
七号秘路内讧,历仁王独战北斗六星,开局便是搏命的姿态,不留任何余地和后手。在交手一百回合后,他拼着身受重伤的风险,强行一刀斩碎韩子鱼的星核,两刀剁掉其头颅,灭其三魂七魄。
这韩子鱼一死,另外五人全部慌了,并清晰地意识到,众人联手或许可以击败历仁王,但在此期间,历仁王至少能拼死一两人。且他要杀谁,那绝对是挡不住的。
紧跟着,朱公子再次表演了大遁地术,率先放弃立场。而剩下四人见局势突变,就也只能强咬牙关离坟。
北斗六星死的死逃的逃,而眉心血引自然也留在此间,成为了无主之物。
历仁王在浑身染血地收敛了战利品后,就提着韩子鱼的人头,急匆匆地赶到了此地。
他肯定算不上什么善类,更谈不上是好人,但却性子豪放,遵守诺言。
大家同行时,他对朱公子的心态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全程攻杀与防御,他都给予了对方绝对的信任,且从未留手,反而还多拿了一些血引。对待其他同行人,也从未玩过小心思,甚至在登台时,还在想着用一对一对擂的方式决出胜负。
但这些王八蛋却在最后辜负了他,想要围而歼之,尤其是韩子鱼这个废物,是最先跳出来蛊惑人心的。
所以,他果然就兑现了大家聚首时的诺言,谁要包藏祸心,老子一定饶不了他。
你韩子鱼不是跳吗?我踏马让你死了之后,都要身首异处。并且你不是挖空心思想要入神土看看吗?老子今天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带着你的脑袋入神土……但却不是得道,而是喂狗。
历仁王这个人做事儿,是充斥着一股凛冽的莽夫气质的。他杀韩子鱼时,就从未想过对方的古族长辈会是何等的“心痛”,且未来可能对他做出怎样的报复。
他就是要干,不论日后会发生什么,我在此刻绝对不会为难自己,只先踏马爽了再说。
历仁王上桌,点了驿站中的所有荤菜,数坛好酒,便自顾自地狂炫了起来。
四队五人正在用膳之时,又有一位青年走了进来。那是一个陌生的面孔,穿着灰色长衫,一副书生打扮。
他是自八号路中杀出来的唯一胜者,名为——谭渊。
此人入内后,先是冲着另外四人微微抱拳,随后便也独自坐下。
到了此刻,任也一边胡吃海塞,一边也在心里猜测,这后面还能有几人顺利进入神土。却不料到,他刚刚猜出了一个数字,就被天道无情打脸。
【最后一位血引者已登上飞升台,驿站休息一夜后,明日一早巳时,诸位便要走上属于自己的路,去找寻不祥之镜。】
只剩下最后一位了?!玛德,这太惨烈了吧?
任也心中非常震惊,他大约推算了一下,这人间擂一关总共有十五条路,大概有六十多人参与,但到了此刻,除了小不点外,却只剩下了六人踏入了神土。
由此可见,这一关是有多血腥啊!
不过细想想,这也算是正常现象。因为第三关不但各条路只取一人,引起了内讧与厮杀,并且还要求最后一人必须持有九十九枚血引。这也就是说,在第三关的攻杀中,如果有队伍为了血引翻倍,舍命一搏的话,那大概率是不会留有九十九枚血引作为后手的,肯定是全注一击。
这样一来,如果攻杀失败,则意味着这条路的血引基数已经跌破了入神土的门槛,所以即便有一人将其他人全杀了,那也到不了这里。所以有几条路的人,都是在听完规则后,就哭着放弃了。
而这种现象,全他妈是小怀王割韭菜造成的。他吸引了明路的所有火力,几乎所有人都在打他,令其血引暴增了四百多枚。就这一把弄得太狠了,也给很多人强行关上了前进的大门。
“唉,只有六条路的人出来了。”任也内心轻叹道:“那估计帝坟的终点已经不远了,就在这一两关内了。”
“踏踏!”
就在这时,最后一位通过人间擂的人,迈步走进了驿站,并且四处打量了一下后,就径直向任也这边走来。
那人头戴草帽,身披斗笠,腰间悬挂着一把从未出过鞘的古剑,瞧模样非常朴实。
他来到方桌旁边,大咧咧地坐下后,便提起任也喝过的酒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地干了一半。
任也表情无奈地瞧着他:“喝就喝,你怎么还神猴了呢?”
“嘭。”
那青年放下酒壶,目光诧异地问道:“神猴何意?!”
“别他娘的装了,在这九黎大陆,只有你们飞仙门的师徒二人能秒懂这个词。”
任也翻了翻白眼。
“下流!”
青年啐骂了一句,摆手道:“给我拿一副碗筷。”
“我真就纳闷了,你不是不想入帝坟吗?怎么还能混到这一关呢?!”任也不可思议地瞧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有两枚血引的本钱吧?”
“没错。”
尹九微微点头:“我入坟时只有两枚血引,排名第九十八。”
“兄弟,你教教我,你是怎么凭借两枚血引,混到这一步的?”任也极为费解地问道:“尤其是……你是怎么通过帝极境这一关的?”
尹九接过小二递来的碗筷,大口吃肉,含糊不清道:“这还不简单?我把所有人都杀了,这自然就成为那个唯一了。”
“我信你有这个本事,但我不信你能这么做。”任也摇头。
“你看,这人间是何等的梦幻啊,假话使人沉醉受用,真话反而没人信了。”尹九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那我换个说法。鱼找鱼,虾找虾,癞蛤蟆找青蛙。我们那条路的人,都是散修,性子相同,相处得极为融洽,且特别容易满足。大家都没想过自己能走到最后,只抱着能得多少机缘都是幸运的心态,凑在一块同行。”
“到了最后一关,大家得知每条路只取一人后,便也没有内讧,更没有算计,只以抽签的方式决出了最后一人。”
“我本不想往下走,但奈何却很幸运,抽到了唯一的飞升签,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其他人的血引,刚好过了九十九枚。”
尹九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言语轻松地说道。
任也略感诧异后,便笑道:“呵呵,这个说法虽然听着有些理想化,但却让这帝坟中温暖了许多。”
“你应该谢谢我。”
尹九吃得满嘴流油,竖起三根手指道:“至少,要欠我三次神猴。”
“为何?”任也眨了眨眼睛。
“我是从十二号——人间明路中走出来的。”尹九回。
任也稍作停顿,便秒懂了他的意思。
在第二轮的攻杀中,任也是向十二号路打了一枚血引的,可在最后一轮割韭菜时,这十二号路却是唯一一条没有反向攻杀他的明路。
当时任也还挺奇怪,心说为什么这十二号路的人如此众多,却打得如此稳健呢?竟然没有主动进攻自己……
现在尹九让自己表达谢意,便算是真相大白了。
因为尹九在十二号路,且在第三关验证三号后,得知此路有两个人,却只有一人能承受赤潮威压后,便猜出来这条路上的就是自己。
所以,他应该是成功劝说了其他同行的人,让他们放弃了最后的攻杀。
他惦记着任也,怕他无法通过帝极境,所以在暗中做出了很大努力。
这份恩情,任也还是很吃的,并且他更加坚定地认为,尹九的第二种说法才是真实的。因为一个人的劝说,能让大家都放弃贪婪,这说明……十二号路的人,确实是较为阳光的。
他端起酒杯,郑重道:“我有一位女性盆友,名叫小歌姬。回头……我让他安排一下你,三次不在话下。”
“一言为定。”尹九举杯。
“恭喜你,也同入这神土。”
二人撞杯后,便一饮而尽。
尹九擦了擦嘴角,脸色略显红润地摇头道:“说实话,对我而言,这进入神土,当真算不上什么喜事儿。入坟前,老头子跟我说,不杀亦可胜,但看见别人厮杀……却也令我心生抵触,厌烦不已。”
“我还是想不通,大帝为何要对自己的后人,设下如此考验人性,如此残酷的难关。”
尹九目光有些迷离,叹息道:“如果这就是帝途,那当真不是我所追求的。”
任也感觉到他在帝坟中的遭遇,或许已经影响到了自身的心境,所以很认真地问道:“那你……还往后走吗?”
“要走,我要在这神土看看。此举不光是为了我,还有十二号路那些遗憾退场的朋友。”尹九认真道:“但我即便真成为了那最后一人,我也不会……接受大帝传承。”
他说得非常笃定与决然,甚至听着有点荒唐,因为整座帝坟中,只有他一个人明确表示了,自己不会接受大帝传承。
这是何等的洒脱啊!
光是这份心境,就已经是同辈追赶不及的了。
周遭,小侯爷,历仁王,还有潭渊三人,都已经吃饱喝足,返回驿站二楼休息。
而楚烬则是在离场前,特意叫来了店小二,要了纸笔。
不多时,他也迈步走向了二楼。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任也与尹九的交流。
“这位贵客,刚刚身着白衣的游历者,让我把这张纸交给你。”店小二满脸堆笑地说着。
“楚烬?”
任也稍稍愣了一下,便伸手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一眼。
尹九见到这一幕,便抻着脖子询问道:“楚烬为何会给你写下字条啊?!嗯?他不会就是……你在仙澜宗内安插的最大内奸吧?!”
“……!”
任也没理他,只皱眉看向了纸条上的那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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