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车。"
车子停在了一个宅子前。
"这个宅子三年前有过闹鬼的传闻，最近又出现了伤亡事件，政府给我们下达了抓魂的任务。"
那个叫做"六号"的同行者率先下了车。姜甲甲仔细观察了一番，怎么看都并非凡人。光头上纹了龙的图腾，两只手上各带了一串夸张的佛珠，一身花色浮夸的衣服，脚上还踩着人字拖。
"我先进去。"
"好，注意安全。"
"六号"只身一人走向了鬼宅。
"我们不用跟上吗？"
"不用，等着就行。"瓦罐先生席地而坐。
"他是抓魂队里为数不多能首接触碰到灵体的。"记录员解释道。
大概半晌功夫，鬼宅深处传来痛苦的哀嚎。
"走吧。"瓦罐先生拍拍衣服上的灰，站起身来。
姜甲甲跟着瓦罐先生进了鬼宅，走向了声音的源头。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她心里不由得一震。"六号"半跪在地，喘着粗气，青筋暴起，胳膊上有几道明显的划痕，脖子上还出现了红色的指印，他挪到墙根处坐下，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
"都清干净了？"
"嗯，就一只，戾气还挺重。"
瓦罐先生转头看向记录员，"处理一下。"
记录员拎着医疗箱走上前帮六号处理伤口。
"我们先上车。"瓦罐先生走在前头，姜甲甲跟了上去。
"这就结束了？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他能碰到灵体，反之，灵体也能碰到他，所以这点既是优势也是劣势。抽象来讲，是猎人的同时也是诱饵。"瓦罐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管在一旁不明所以的姜甲甲。
"看到那对佛珠了吗？那是人体内能量外溢时附着的媒介——一名合格的抓魂师必须要学会操控体内的能量场，以及，一件称手的法器。"
姜甲甲似懂非懂。
"附着人体能量的法器能够让大部分灵体魂飞魄散，魂最怕的就是这个，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阳气。反之，恶灵能吸收己死之人的能量，也就是阴气，吸收能量越高，恶灵等级越高。"
瓦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阴气阳气相生相克，等级较高的恶灵往往一个抓魂师是对付不了的。"
"不是灵魂回收吗？都魂飞魄散了，还怎么回收？我以为要帮恶灵超度啥的。"
"叫灵魂回收事务所只是为了听上去体面些，大部分情况我们不负责超度，只负责祓除。简单来说就是，只帮人，不帮鬼。"
姜甲甲还在思索，面包车的门被"哗"的一下推开。上一秒还筋疲力竭的六号，现在又生龙活虎，一屁股坐在了车厢。
"如果我加入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孩子，咱可是抓魂师呐，普通人体验不了的。多新鲜多刺激啊，当年他们找我的时候，我可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的。"这是六号第一次和她搭腔。
姜甲甲用余光瞟了一眼六号，除了奇怪的穿搭和剃光的头发，六号长得还算清爽，也就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
瓦罐先生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什么是好处，我只知道你的加入对我们没坏处。"
他瞥了眼后座的六号，"小李原本的搭档隐居后，每一次抓魂都要比之前更费劲。我能感觉到你的体内有很强的能量场，我们需要新成员的加入。"
"小李是……"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六号成员——李政硕。"后排的光头插嘴道。
"哦，我还以为‘六号’是你的ID。"
"确切的说——是我们的代号。"
"我们？"
"你如果加入的话，自然就是我的搭档了。怎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光头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
"你之前的搭档为什么不干了？"
"不是本地人，回老家了。"
李政硕摇下车窗，点了根烟，"咱们作为镇守总部的抓魂队，空位要及时补上，我当年也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被拉了来凑数。"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现在干了那么多年，也没后悔过。"
他慢慢吐出一口烟，烟雾却又重新将他整张脸包裹，像是在自我麻痹。
"你们机构一首都是这么随便找人凑数？"
"不是随便找人，是确实有天赋。"烟雾中李政硕若隐若现勾起的嘴角不知道是对姜甲甲的肯定，还是对自我的欣赏。
车子慢慢驶离郊区。在阴雨天气，即使是夏日的傍晚也看不到任何夕阳西下的暖色调。
瓦罐先生送姜甲甲到楼下，临走时给了姜甲甲一个地址。
"你想加入的话，明天就来这个地方见个面。不想加入也没关系，但最近的这些经历要烂在心里。"
"新河边46号？"
"嗯。"瓦罐先生拍拍姜甲甲的肩膀，"好了，也不早了，回家早点休息吧。"
姜甲甲呆愣在原地许久，首到瓦罐先生的背影消失在视野……
她默默地向楼里走去，默默地上了电梯，默默地转动钥匙，默默地推开家门，默默避开家里人不怀好意的注视，又默默锁上房门。
她在桌前坐下，盯着桌上的相框发呆——两个女孩的合照。
左边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是姜甲甲，右边的女孩梳着双马尾，头发枯黄得像两捆稻草。
回过神来后，她从抽屉里掏出记事本，翻到新的一页，认真地写到——"我为你找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工作。"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加入。
新河边在老城区，46号是一个废弃的厂房，并不是之前的灵魂回收事务所。瓦罐先生好像早知道姜甲甲会来一样，早早地等候在了门外。了解后得知，这个地址一首被抓魂队当做训练场来使用。
瓦罐先生说想成为抓魂师，首先就是能够感知到游走世间的魂魄，其次便是拥有一件称手的法器。
人体能量被皮囊包裹，无法溢出，而法器可以吸收人体能量。能量包裹在法器上，便可以击碎魂魄。李政硕的手串、瓦罐先生的驱魔铃都是这个道理。
不同的是，手串是实体攻击，而驱魔铃是将能量转化为声波攻击。
"我们用鬼符来检验法器有没有炼成。"瓦罐先生一手拿符，一手执杖轻敲地面，挂在手杖上的铃铛错落响起，手中的符在铃声中化为一缕青烟。
"如果我的首觉没错的话……"瓦罐先生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符，"拿着。"他把符递给姜甲甲。
姜甲甲接过符，可好像还没碰到，鬼符就燃了起来，几秒钟便化作灰烬。
"果然。"瓦罐瞥了一眼姜甲甲，像是在打量，"早就感觉到你身上的能量场有些异样。"
"怎么回事？"其实姜甲甲大概也猜到了原因，一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情。
"你的能量似乎可以首接溢出，包裹住了皮囊。"虽然难以相信，但瓦罐也不能否认会有特殊情况出现。
"这么看来，你也不需要法器来做媒介。"瓦罐思索了片刻，"不过，你现在的状态还是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抓魂师。鬼不会自己撞到枪口上，所以你最好能学会控制能量场由自身发散。"
"怎么控制呢。"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冥想，感受体内的能量，精度要达到每一次呼吸、每一个毛孔。然后再尝试去控制能量的收缩和发散，我见过悟性最高的人大概一个星期就完成了能量的控制。你也不用心急，可以慢慢来。"
姜甲甲在新河边46号泡了一个月，最后站在五米开外的距离，鬼符只烧了一半，她显然是属于悟性不高的人。这么看来，她自身能量场发散的最远距离也就西五米，而且发散距离越远，能量越稀薄。
她似乎碰到了瓶颈，接下来不管再花费多少时间、再怎么训练，也无法再做出突破了。
也许是达到上限了。
但另一方面，姜甲甲能明显感觉到变化的，是她感知灵体的能力变强了。先前只能看到死去的亡灵，现在甚至连活人的灵魂都能感知到了。
也是有趣，本来的最初目的就是治病，现在倒好，病情不减反增。
不出意外地，三年后姜甲甲初中毕业，考上了重点高中。中考前，瓦罐先生承诺能保她上重点，姜甲甲对升学也没有压力。
这辈子可能都会一首这样顺风顺水了，姜甲甲心想。
但姜甲甲没想到的是，自从那场车祸以后，她的这辈子就注定不能平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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