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聆月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和姜甲甲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那团雾确实奇怪，不像是会在现实世界出现的东西。它时而收缩，时而滚动，像余晖落在湖面中波光粼粼，又像井水深不可测。
这难道是姜甲甲的灵魂吗？
她望着那团雾，"怎么会，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团雾开始"说话"，虽然离萧聆月很远，但感觉声音就在耳边，"我己经……我就要离开人间了，只能以这种形态和你见面。"
"为什么……"萧聆月向前一步，可那团雾却也向后移，像是在惧怕她，"离开人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因为我占用了你的身体？我把身体还给你，你再多陪我一会好不好？"
萧聆月试探地想靠近她，但姜甲甲像是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姜甲甲心里还记着船长的话，萧聆月是[人]，不能接近她。
那团雾黯淡了几分，"我回不去了……"
"那是什么意思……"萧聆月无法理解，她又向前走了一步，"那是什么意思？"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她心里也明白她的渴求不会那么容易实现，但她不敢接受现实，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麻痹自己。
安静了片刻，声音又响起来了，"我可能给你带来了困扰吧。对不起，萧聆月，是我擅自做的选择——我死，你活。我实在想不出活下去的理由，但我觉得你一定想活下去。"
萧聆月脑袋里嗡嗡地响，感觉快要有些站不稳了。她有些恼，有些疑惑，还有些绝望，凭什么姜甲甲要随便帮她做决定，她努力忍住自己的眼泪，把头深深埋下去，挤出声音，"可我不想……"
她愣住了，本来脱口而出的话让她失声了。不想什么？自己不是也做了选择吗？
不想死。当初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而我恰巧和姜甲甲做了相反的决定，我才是最愚蠢的那个。
萧聆月失声地笑了，为什么要给我们擅自改变命运的机会？她的脑海中飘过了那个死神一样的人，难道就是为了看我们笑话吗？
可又能怪谁呢？是自己亲手抓住的可笑的机会，是自己亲手做出的荒唐的选择，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当初想自己一个人活，现在又差点把错怪在姜甲甲头上。
"你要活下去。"那团雾忽明忽暗，"萧聆月，我想要你活下去。我有预感，你的人生会很精彩。好不容易来人间一趟，不必着急离开……"
姜甲甲的声音在耳边像咒语，震得萧聆月耳膜生疼，可身处炼狱之中，究竟该怎么活下去？
"等你游历完人间，记得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聆月觉得"姜甲甲"的声音在慢慢变小，"时间不多了，船要返程了。"
声音戛然而止。
那团雾好像变轻了，她不停起伏，摇摆不定，最后开始慢慢升空，姜甲甲要飞走了，"等等！"萧聆月追上去，可那团雾像氢气球一般，己经飘远了。
泪水溢满眼眶，"姜甲甲，别走！我还有很多话没和你说……"
姜甲甲变成了天上的零星光点，彻底消失了。
萧聆月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周围静的可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等你]
萧聆月一惊，站起身，抬头凝视着姜甲甲消失的方向。
这是姜甲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一首在萧聆月脑中回荡，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出了点问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模糊，现在只能勉强看到一些光影。
之前萧聆月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团雾上，忽略了眼睛的异样。
她尝试闭眼恢复，再睁开后，眼前好像清晰了一些，但眼前的景象却不太真实。
萧聆月看到了许多雾，或者，应该改口了，她看到了许多灵魂。
这些灵魂有大有小，有亮有暗，都不同于姜甲甲的灵魂形态。
萧聆月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只能不停在心里安抚自己，忐忑地经过这些幽灵，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希望不要打草惊蛇。
也许是见到姜甲甲的后遗症，时间长了可能就好了。萧聆月没再多想，经历了最近的这些的变故后，现在己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大惊小怪了。
萧聆月回到了家中，站在一面落地镜前审视着自己，她现在好像清醒了很多。
[我等你]
这句话依然在脑海中回响。
"精彩的人生……"她望着眼前姜甲甲的脸喃喃自语，回忆着和姜甲甲的对话，"这是你的人生……"
萧聆月做了一个不错的打算，从今天起，她要把自己当成姜甲甲，她要替姜甲甲而活。
她不知道这样的打算是不是正确，但这是她现在能找的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她深呼吸，吸气，吐气。像是要置换身体里的污浊，又像在迎接新生。
"你是姜甲甲。"她注视着镜子，一本正经对镜子里的人说，然后又伸手指向自己——
"我也是姜甲甲。"
……
姜甲甲从船上下来时，一眼看到了人群中那个黑色的影子。他像一个建筑物立在那里，与上下船的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领魂人正在等她。
[欢迎回来]
姜甲甲向他走去，话说回来，应该就是这个人私自互换了她和萧聆月的身份。
"为什么在等我？"姜甲甲问他，猜不透他的目的。
[跟我走]
姜甲甲迟疑了一下，没有跟上去，"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走。"
领魂人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黑洞洞的脸让姜甲甲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在等人。"姜甲甲小声解释。
她捏了捏口袋里的通行印章，补充道，"你说的，随我心意。"
本来己经走远的领魂人突然闪现到姜甲甲眼前，姜甲甲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
可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姜甲甲的头。
[当然]
声音还没完全落下，黑影就消失了，只剩下姜甲甲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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