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柳轻烟的视线余光,猛然捕捉到了身后那面巨大的铜镜!
镜面打磨得极其光滑,像一片凝固的水银,清晰地映照出船舱内的一切。烛光柔和地铺洒在镜面上,映出她被迫前倾的身影,映出沈钺高大冷硬、极具压迫感的轮廓。两人的身影在镜中交叠、扭曲,纠缠成一幅诡异而暧昧的画面。
然而,就在这交叠的身影之上,就在她因震惊而微微仰起的额头正中央——铜镜的映像里——一道极其细微、却灼亮得如同实质的金色纹路,骤然一闪而逝!
那纹路古老而繁复,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神圣与威严,仿佛一轮微缩的朝阳,在她额间瞬间绽放出万丈光芒,随即又湮灭无踪,快得如同幻觉。可柳轻烟知道那不是幻觉!那一瞬间的灼热感,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的呼吸彻底停滞了,目光死死钉在镜中自己额间那金光闪过的地方,大脑一片空白。那是什么?!
就在这心神剧震、意识空白的一刹那,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滑落,落在了镜中沈钺紧贴着她的腰间。
那里,悬挂着一块乌沉沉的腰牌。牌子的形制普通,是锦衣卫惯用的款式。然而,在那光洁如墨玉的牌面边缘,在烛光最难以触及的阴影角落里,镜面却清晰地映出了一道极其隐蔽的暗纹——
那是一只鸟。线条流畅,姿态灵动,带着一种挣脱束缚、振翅欲飞的强烈动势!鸟喙微张,仿佛要发出穿云裂石的清鸣,双翼极力展开,每一片羽毛都似乎蕴含着撕裂苍穹的力量!
青鸟!
柳轻烟的脑海中,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炸响!镜中的青鸟暗纹,与她额间一闪而逝的朝阳金纹,瞬间在她混乱的意识中产生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宿命般的勾连!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浩瀚如星海般的古老悸动,猛烈地撞击着她的心防,让她几乎站立不稳,眼前阵阵发黑。
手腕上的剧痛仍在持续,沈钺冰冷探究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洞穿。铜镜冰冷地映照着一切,映照着她惨白的脸,映照着他腰间那只振翅欲飞的青鸟暗纹,也映照着她额间残留的、只有她自己能感知到的滚烫幻痛。
船舱内的时间,彻底凝固了。
沈钺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钳住柳轻烟的手腕。那力道没有丝毫松懈,反而在她因镜中异象而失神的瞬间,又加重了几分,仿佛要将她纤细的骨头彻底碾碎。冰冷的审视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肌肉变化,捕捉着她瞳孔深处那无法掩饰的惊涛骇浪。
铜镜沉默地矗立着,镜面里,交叠的身影凝固成一场无声的角力。柳轻烟能清晰地看到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看到那双因剧痛和更深层恐惧而微微失焦的眼眸,更看到自己额心——那里,方才那抹朝阳金纹闪过的地方,皮肤依旧光滑白皙,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样。可那灼烫的幻痛,却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地烙印在骨髓里。
她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落向镜中沈钺腰间的暗影。那只振翅欲飞的青鸟暗纹,在昏黄的镜光下,线条似乎更加清晰,更加锐利,带着一种挣脱一切束缚的桀骜,首刺她的眼底。
青鸟…朝阳…
这两个词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每一次撞击都迸发出古老而陌生的火花,引燃灵魂深处某种被层层封印的东西。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和想要呕吐的冲动。冷汗,早己浸透了内衫,紧贴在冰冷的肌肤上。
“大人…”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试图唤回那个属于“名妓柳轻烟”的面具,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您…您弄疼奴家了…” 尾音带着一丝破碎的哭腔,试图用这惯用的武器软化眼前的铁石。
然而,沈钺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更像是两口冻结的寒井,倒映着她强装的柔弱和眼底无法驱散的惊惶。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微微倾身,那张冷峻的脸庞在柳轻烟的视野里骤然放大,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深处的闷雷:
“柳姑娘,”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你的琴,你的弦,还有你这手腕上的力道…”他的拇指在她被钳制的手腕内侧狠狠一按,那里正是脉搏最激烈跳动的地方,“可不像一个只会弹《霓裳》的柔弱女子。”
柳轻烟浑身一颤,被他拇指按住的脉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血管!手腕处的剧痛混合着被彻底看穿的寒意,让她如坠冰窟。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什么!这绝不仅仅是试探!他手指按压的位置,正是她暗藏巧劲、足以瞬间拧断常人脖颈的脉门所在!这是只有训练有素的杀手才会留意的命门!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几乎要压垮她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她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生怕那深潭会吞噬掉她所有的伪装。目光慌乱地垂落,却再一次,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面巨大的铜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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