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杂货小院的混乱在陈矩暴毙的惊恐中达到顶点。顺天府的衙役们乱作一团,官员面无人色地在地,暗卫们则如临大敌,刀锋警惕地指向每一个方向,却再也捕捉不到那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身影。
柳轻烟被安置在屋内简陋的床铺上,颈侧被拂过的穴位仍残留着一丝冰冷的麻痹感。她并未真正昏迷,沈钺在混乱中第一时间检查了她的状况,确认那只是一股精妙控制、足以让人短暂失去行动力却无大碍的阴柔气劲。此刻,她紧闭着双眼,身体僵硬,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她的意识。
那个苍白、死寂、带着几分熟悉轮廓的脸庞,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眼眸……与记忆中那个蜷缩在暗巢最黑暗角落、瘦骨嶙峋、永远带着泪痕和淤青的身影,疯狂地重叠、撕裂、再重叠!
暗巢的记忆碎片,带着冰冷的血腥味和绝望的哭嚎,汹涌而至……
角落里的“小哑巴”: 癸十九。他是那一批被掳进暗巢的孩子里最弱小的一个。瘦得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皮肤苍白,头发枯黄,永远佝偻着背,试图把自己缩进阴影里。他从不说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没人知道他是天生哑巴,还是巨大的恐惧彻底扼杀了他的声音。他被所有人视为累赘,是“死剩种”的代名词。
无处不在的欺凌: 食物争夺是暗巢生存的第一课。癸十九永远是那个被抢走最后一口馊饭、被推到队伍最后的人。训练场上,他是最“好用”的人肉沙包和练习工具。比他强壮的孩子会故意用关节技狠狠拧住他细瘦的胳膊腿,听着那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取乐;教头的鞭子也格外“照顾”这个沉默的弱者,破空声后,往往是皮开肉绽和无声的剧烈颤抖。
柳轻烟那微不足道的“光”: 柳轻烟自己也在挣扎求存,恐惧和饥饿同样折磨着她。但在某个同样冰冷饥饿的夜晚,她看到癸十九蜷缩在冰冷的石板角落,因饥饿和伤痛而瑟瑟发抖,像一只濒死的小兽。他捂着肚子,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气音。那一刻,柳轻烟心中某个角落被触动,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尚未完全泯灭的恻隐之心。她趁着看守不注意,悄悄掰下自己刚领到的、小得可怜的半块硬得硌牙的糙面饼,极其迅速地塞进了癸十九冰凉的手心里。她甚至不敢看他,塞完就立刻缩回了自己的角落,心砰砰首跳,生怕被其他人或看守发现。
无声的回应与微弱的联系: 癸十九愣住了。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那半块冰冷粗糙的饼,仿佛握住了滚烫的火炭。他抬起头,第一次,那双总是充满恐惧、浑浊泪水的眼睛,隔着昏暗的光线,看向了柳轻烟的方向。没有声音,只有那双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是难以置信,是巨大的感激,更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依赖。他死死攥着饼,没有立刻吃,而是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依旧是无声的哭泣,却比任何嚎哭都更显绝望中的一丝暖意。从那天起,柳轻烟偶尔会偷偷省下一点点食物,或者在他被殴打得特别惨时,装作不经意地路过,丢给他一小块能止血的、偷藏的破布。她不敢做得太多太明显,这己是她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中,所能付出的最大善意。而癸十九,总是会在她看过去时,飞快地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卑微的感激和一种雏鸟般的依恋。那无声的眼神交流,成了暗巢无边黑暗里,一丝微弱的、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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