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钺坐在矮凳上，墨色的常服衬得他如同夜色本身。他没有再喂药，只是将一枚边缘打磨得极其锋利的黑色铁牌，轻轻放在柳轻烟盖着棉被的膝上。
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被传来。
柳轻烟的目光缓缓垂下。
牌面空白。
翻转背面——
那个阴刻的编号，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冷、如同死亡本身的光泽：
“玄九”。
空气瞬间凝滞。
“认得它吗？”沈钺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锐利。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锁定了柳轻烟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柳轻烟的手指在被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认得！太认得了！鹞子尸体旁，断指人尸体旁，甚至在冯保暴毙的书房里！这枚如同催命符般的“玄九”铁牌，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每一次灭口和死亡！它是组织的清道夫，是斩断一切线索的冰冷之刃！
“玄九…”柳轻烟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组织的…清障者。负责…抹除所有暴露的痕迹…和…人。” 她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在撕裂尚未愈合的伤口。
“他是谁？”沈钺追问，声音陡然转寒，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名字？样貌？特征？暗巢里，可有关于‘玄九’的记录？”
柳轻烟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冷汗从她额角渗出。“不知道…‘玄九’…只是一个编号…一个代号。他（她）像影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会在需要‘清理’时出现…留下铁牌…然后消失…”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在暗巢…我们只知道…‘玄九’是‘影刃’中最顶尖的存在…是主上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刀…他（她）的踪迹…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沈钺的眼神冰寒如万载玄冰。他不信！只要是活人，必有痕迹！鹞子、断指人、冯保…这三次“清理”，时间、地点、手法都极其精准，绝非凭空而来！“玄九”必然在金陵城内有据点，有联络方式，有获取指令的渠道！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玄九”铁牌上重重划过，感受着那金属特有的冰凉锐利。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冷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既然“玄九”是组织的清道夫，是专门负责抹除“破绽”的利刃…那么，如果制造一个组织无法忽视、且只有“玄九”才能“清理”的巨大破绽呢？
一个…足以将“玄九”和他背后整个暗巢，都引入彀中的…致命诱饵！
沈钺的目光，缓缓移向床上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惊惶的柳轻烟。一个计划的核心轮廓，在他冰冷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他走到暗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榆木柜前，打开。里面并非卷宗或刑具，而是一套折叠整齐、散发着皂角清香的…普通民妇的粗布衣裙。
“穿上它。”沈钺将衣裙取出，放在柳轻烟床边，声音不容置疑，“一个时辰后，会有人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柳轻烟猛地睁大眼睛，巨大的惊骇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去…去哪里？他们…组织…云袖…玄九…都在找我！出去就是死路！” 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不会让你死。”沈钺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自信，“恰恰相反，我要你…活得好好的。活得…让‘玄九’不得不再来找你！”
他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昏黄的灯光，紧紧攫住柳轻烟因恐惧而失神的眼眸：“听着，柳轻烟。我要你…做一场戏。”
“一场给整个金陵城，尤其是给藏在暗处的‘玄九’和吕芳看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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