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青砖还在咔嗒作响，像无数只骨节在叩击棺材板。
林寒的掌心被血咒锁链勒出深痕，锁链末端的镇魂印碎片正随着他的心跳发烫，那种灼烧感顺着血脉往西肢百骸钻——他能清晰听见金无炎体内传来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指甲抓挠骨头。
"小心！"苏九儿的银针擦着林寒耳侧钉进墙里，暗金光突然暴涨的瞬间，金无炎的身体浮离地面，黑发散开如泼在水里的墨。
她原本柔美的面容扭曲成两半，左半边还留着戏班女伶的脂粉，右半边却翻出灰白的尸皮，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尖牙。
"这是...尸王残魂在夺舍。"白无常的锁魂链"当啷"砸在地上，他素来油滑的声音发颤，"我在酆都城见过千年老尸诈尸，就这股子腐味——"
话音未落，一道暗金光劈来，他慌忙翻身避开，后背撞在傀儡班主的木笼上，震得木屑簌簌往下掉。
班主被囚在笼中，却笑得更欢了："小娃娃们，知道为什么这残魂偏挑金丫头吗？她娘当年替尸王挡过雷劫，这身子骨...可是天生的棺材瓤子！"
他的龙头杖敲在笼壁上，木笼表面的"林"字焦痕突然泛起红光——正是林寒之前用血咒术烧碎的傀儡残骸。
林寒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义庄发现的金氏家谱，金无炎的母亲金绣娘确实在地方志里记着"替妖物顶劫"的污名。
原来从金绣娘被雷劈死那刻起，这因果就缠上了金家三代。
"琴音！"红衣的指甲深深掐进琵琶弦，断弦处的血珠顺着琴身往下淌。
她原本漆黑的眼睛此刻泛着青灰，像是被鬼火舔过的琉璃盏，"我用引魂手锁了这层机关，但尸王残魂在撕魂路——"琴音陡然拔高，如千把钢刀刮过耳膜，金无炎右半边尸面的动作果然滞了滞。
机会！
林寒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掌心的血咒纹上。
他能感觉到镇魂印碎片在发烫，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清晰起来，像活过来的金蛇，顺着他的血管往眉心钻。"血咒·锁魂！"他大喝一声，赤金锁链破空而出，竟比之前粗了一圈，锁链上还缠着细碎的镇魂印光纹。
锁链精准缠住金无炎的脖颈，暗金光顿时炸成碎片。
但那残魂极凶，竟顺着锁链反冲过来！
林寒闷哼一声，胸口像被重锤砸中，喉头腥甜，却死死攥住锁链不松手——他能看见锁链尽头的金无炎左眼里闪过一丝清明，那是真正的金无炎在挣扎。
"接着！"苏九儿甩出个青瓷瓶，瓶身炸开的瞬间，腐臭的尸气里突然漫开极浓的苦杏仁味。
她踩着青砖缝隙跃到林寒身侧，指尖沾了瓶中黑血，在他手背画了道驱虫符："这是我用千年蝮蛇胆泡的尸毒散，能缓一缓那东西的撕咬。"她平时毒舌的尾音都发紧，眼尾的朱砂痣被冷汗晕开，像滴要落未落的血。
铁无锋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被尸毒侵蚀的左臂己经完全骨化，此刻正硬扛着暗金光的余波，右拳砸在金无炎脚边的青砖上："臭小子...撑住！"
他的声音混着骨头摩擦的刺响，可林寒知道，这是铁叔在替他挡刀——当年镖队被屠时，也是这副不要命的架势，把他塞进了柴房的暗格里。
陆小七的傀儡突然从梁上坠下。
这哑巴少年的指尖全是血，显然刚用了禁术操控傀儡。
小傀儡爬到林寒脚边，嘴一张，吐出块染血的碎木片。
林寒弯腰捡起，木片上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尸王七寸在尾椎骨，金姑娘左腰有朱砂痣。"
暗金光又开始翻涌，金无炎的尸面发出刺耳的尖笑，锁链上的光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林寒盯着木片上的字，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响，混着地下室更深处传来的机括转动声——那是红衣说的"更下面"的秘密，可此刻他的目光只能锁住金无炎左腰那团被暗金光映得泛红的衣料。
苏九儿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想做什么？"她的指尖凉得惊人，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坚定，"我这里有止血丹，够你撑半柱香。"
白无常的锁魂链再次挥出，这次精准套住金无炎的手腕："小寒子，老子替你缠住这鬼东西！"他额头全是汗，可嘴角还扯出个笑，"记得欠我顿酒啊，要十年陈的！"
铁无锋的骨臂己经裂开细纹，他却笑得更狠："老子这条烂命，早该还给林老镖头了。"
林寒的血咒纹在眉心灼得发烫。
他望着金无炎左眼里那点即将熄灭的清明，突然松开攥着锁链的手。
赤金锁链"叮"地坠地，他却借着反冲力跃起，腰间的镇魂铃被带得乱响——那是他娘当年塞给他的，说"听见铃声，魂就不会散"。
金无炎的尸面张开嘴，暗金光如利箭射来。
林寒侧身避开，右手按在金无炎左腰的衣料上。
隔着布料，他摸到一点凸起的——是朱砂痣。
他咬碎最后一颗止血丹，血咒术从掌心涌出，顺着朱砂痣的位置往金无炎体内钻。
"找到了！"林寒低喝。
他能感觉到那团凶戾的残魂在疯狂挣扎，可镇魂印碎片突然发出刺目金光，将残魂逼到了尾椎骨的位置。
陆小七的提示像根钉子，精准钉进他的思路里——原来这残魂夺舍时，最脆弱的地方竟是活人原本的命门。
暗金光开始疯狂收缩，金无炎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林寒单膝跪地，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却死死盯着她左腰的位置。
他能听见更深处的机括声停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班主的笑声突然变了调："小杂种，你以为赢了？那底下的...可比这残魂凶十倍！"
林寒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捡起地上的锁链，镇魂印碎片还在发烫，可这次，他摸到了碎片边缘刻着的小字——"林氏镇魂，镇尸灭王"。
陆小七的傀儡又爬到他脚边，嘴里吐出半块青铜钥匙。
钥匙齿痕正好和金无炎左腰的朱砂痣形状吻合。
林寒捏着钥匙，抬头看向不断移动的青砖——最深处的那层机括，终于露出了道半人高的暗门。
暗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低吟。
林寒握紧钥匙，掌心的血咒纹和钥匙上的纹路慢慢重合。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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