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芒在尸王喉间翻涌成漩涡，林寒听见陆小七在他怀里发出含糊的呜咽——这孩子昏迷前最后一声"哥"还卡在喉咙里，此刻竟随着那团光里的冤魂一起震颤。
腐尸的腥气混着血锈味刺进鼻腔，他盯着青鸾发间飘起的金翎，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跪在镖局废墟里，看着父亲被尸王撕断脖颈时，也是这样的腥气。
"等等。"林寒的声音比他预想中更稳，稳得像是镇魂刀入鞘的脆响。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陆小七，少年苍白的脸被紫光映得发青，睫毛上还凝着血珠——那是方才替他挡骨刃时溅的。"青鸾前辈，九儿。"他转向身侧，苏九儿的指尖还沾着黑血，正往他掌心按禁术法诀，"我们...是不是还能再攥紧些？"
青鸾的凤凰虚影突然一颤，金羽簌簌落在林寒脚边："你想说什么？"
"血誓。"林寒舔了舔发裂的嘴唇，镇魂刀在掌心发烫，烫得他想起小时候跟着老镖头学刀，师父说"刀越烫，心越冷"，可此刻他的心跳快得要撞碎肋骨，"镇魂师古籍里写过，血誓盟约能引活人执念为刃。尸王这招靠的是冤魂催命，那我们就用...活着的执念反杀。"
苏九儿的手指突然掐进他手腕："你疯了？血誓要割脉放血，你现在伤成这样——"
"我没疯。"林寒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凉得像冰，可掌心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蜜饯，是方才从怀里掉出来的，"你看小七，他醒了。"
陆小七确实在动，睫毛抖得像蝴蝶，终于缓缓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看见林寒时纯粹的安心，哑着嗓子啊啊两声，竟挣扎着要爬起来，手指往自己心口比划——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我没事，我能帮忙"。
青鸾的眼底闪过泪光。
她抬手，金翎在掌心凝成细针，刺破指尖："我以始祖血脉起誓，今日与尔等同生共死。"
九尾嗷呜一声跃过来，狐尾扫开白无常挥来的锁链。
这妖兽额间镇魂印突然亮起，竟化出人形，是个穿红裙的小姑娘，脆生生道："我守了镇魂印八百年，就等今天！"她指尖冒出血珠，滴在青鸾的血滴旁。
白无常的锁链"当啷"落地。
他望着那摊渐渐融合的鲜血，喉结动了动，突然扯下腰间判官笔，笔尖扎进指腹："我...我欠老黑（黑山老妖）一条命，他说过要护着镇魂一脉..."话没说完，血珠己落进血池。
铁无锋靠在断墙上咳嗽，他胸口的伤口还在冒黑血，却笑着摸出怀里的秘钥："老子打了一辈子铁，就盼着能铸把砍粽子的好刀...这血，我出。"他用秘钥尖儿挑破掌心，血珠坠下时带起一串血线。
红衣的琴突然变了调子。
她盲眼上的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泛着幽光的瞳孔："琴音破幻，血誓镇魂，有意思。"她屈指一弹，琴弦迸断，血珠顺着断弦滑进血池。
最后是苏九儿。
她盯着那摊渐渐变成金红的血，突然笑了："寒儿，你总说我藏着复活禁术。其实啊..."她咬破舌尖，鲜血混着蜜饯甜味溅在血池里，"我藏的是...想和你活过今天的执念。"
林寒的眼泪砸在血池里。
他举起镇魂刀，刀身的血咒纹突然活了，像赤蛇般钻入掌心，在腕间缠出一道血环。"我林寒，以镇魂血脉起誓——"他的声音震得西周骨龙溃散，"今日，必斩此獠！"
血池突然腾起火焰。
金红交织的光裹住所有人，林寒感觉体内有热流在窜，那是苏九儿的禁术在融化他的伤口，是青鸾的始祖之力在重塑他的筋脉，是陆小七的单纯信念在冲刷他的戾气，是九尾的守护灵在淬炼他的刀魂。
"起阵！"青鸾的凤凰虚影突然实体化，金焰裹着众人冲天而起。
林寒看清了，那紫芒里的冤魂不是催促，是求救——他们的嘴型都在喊"杀了它"，喊"替我们报仇"。
镇魂刀在他手里发出龙吟。
他举刀对准尸王喉间的紫芒，苏九儿的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禁术引灵，血咒锁魂，青鸾姐的记忆做刃——"
"斩！"
金红光束撕开天地。
林寒看见尸王的鳞甲寸寸崩裂，紫芒被撕成碎片，那些冤魂的哭嚎变成了欢呼。
尸王发出非人的尖叫，尾巴砸在地上，震得众人险些坠地，可它的伤口不再愈合，露出底下腐烂的白骨。
"成了？"陆小七拽了拽林寒的衣角，眼睛亮得像星子。
白无常突然掉头就跑。
他刚跑出两步，红衣的琴音骤起，琴弦化作红绳缠住他脚踝；陆小七嗷的一声扑过去，死死抱住他大腿——这孩子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此刻却像块狗皮膏药。
"想溜？"九尾恢复狐形，一尾巴抽在白无常后颈，"没看见那老粽子还剩口气？"
可林寒没看白无常。
他盯着尸王缓缓倒下的躯体，突然感觉后颈发凉。
风里有股新的腥气，比腐尸更冷，比冤魂更沉。
他抬头，看见远方的云层被撕开一道裂缝，有个身影从中踏来——说是身影，不如说是一团移动的阴影，所过之处，连月光都凝成了霜。
青鸾的凤凰虚影突然消散。
她踉跄两步，扶住林寒的肩膀："那是...骸骨天劫的气息。"
苏九儿的禁术光芒在她眼底暗下去。
她抹了抹嘴角的血，扯出个笑："寒儿，看来我们的仗...还没打完。"
陆小七松开白无常，转身扑进林寒怀里。
这孩子虽然不会说话，却把小脑袋使劲往他心口拱，像是要把害怕都拱进他的心跳里。
林寒握紧镇魂刀。
刀身上的血咒纹还在发烫，烫得他想起方才血誓时，每个人的血滴落进池里的声音——那是心跳的声音，是活着的声音。
远方的阴影更近了。
他听见自己说："不怕。"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誓言，"我们还有...活着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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