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尸群的嘶吼撞在洞壁上，震得头顶石屑簌簌往下落。
苏九儿的药囊带扣崩开，几味止血的朱砂散撒在铁无锋的伤口上，血却仍在往外渗——老铁的左臂被无常链灼出焦黑的窟窿，陆小七正用衣襟给他压着，指尖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九儿！"青鸾的金翎突然绷首，原本缠住白无常的光链被挣断一截，"尸王的鳞甲又裂了！"
苏九儿抬头，正看见那团紫黑色的怪物又胀大了一圈，鳞甲缝隙里渗出的冥气像活蛇般窜向白无常。
白无常的脸在鬼火里忽明忽暗，他望着洞外翻涌的尸潮，又瞥向苏九儿脚边的药囊，喉结动了动："这禁术......会要你半条命。"
"要你的命！"铁无锋突然吐了口血沫，锤子砸在地上溅起火星，"当年老林头救你这条野狗的时候，可没问过值不值！"
白无常的瞳孔骤缩。
苏九儿却在这时蹲下身，指尖抚过铁无锋掌心的老茧——那是当年给镇魂世家铸符钉时磨出来的，现在正渗着黑血。
她的眼尾红痣跟着颤了颤，突然扯开腰间的银线，将药囊里最后半颗九转还魂丹碾碎在掌心。
"小七，捂上耳朵。"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林寒后颈的血脉猛地一跳。
林寒正举着噬魂钉对峙白无常，听见这话猛地转头。
月光从洞顶裂隙漏下来，正照在苏九儿仰起的脸上——她的唇色比平时更淡，可眼底烧着两簇火，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九儿？"他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哑。
苏九儿没应他。
她将碾碎的药粉撒向空中，另一只手掐了个诡谲的法诀。
洞中的风突然倒卷，那些药粉竟在空中凝成血红色的符文，像活物般往西周岩壁钻。
林寒闻到浓重的铁锈味，那是血咒术的味道，可比以往都要浓烈十倍。
"她要......"白无常的无常链突然剧烈震颤，"她要开九转还魂阵！"
林寒瞬间明白了。
他见过苏九儿施针、配药、甚至用毒，但从未见过她这样——发梢被无形的力量掀起，腕间的银铃碎成粉末，露出里面缠着的红绳，是他去年在鬼市替她挑的。
"停下！"他扑过去，却被白无常的无常链缠住脚踝。
鬼火灼得皮肤生疼，他反手一钉，血焚之火裹着钉身撞在链上，火星溅到苏九儿脸上，烫出个小红点。
苏九儿的咒语突然拔高，最后一个音节几乎是喊出来的。
洞顶的月光被染成血色，岩壁上的符文全部亮了起来，像无数双血眼。
林寒感觉有滚烫的东西顺着鼻腔流下来，抬手一摸，是血——这阵法在抽周围活物的生气。
"找死！"白无常的脸扭曲成青灰色，无常链甩脱血焚之火，首取苏九儿后心。
林寒的噬魂钉还卡在链上，他想都没想就扑过去，用后背接住了那一下。
鬼火瞬间穿透了他的衣衫。
林寒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却还是咬着牙转身，用身体罩住苏九儿。
血顺着下巴滴在她肩头，染红了那抹月白："我说过......护好你。"
苏九儿的手抖得握不住法诀。
她望着林寒后背焦黑的伤口，闻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突然笑了——带着哭腔的笑，"笨蛋，我这阵需要活祭......"
"活祭我。"林寒扯了扯嘴角，血沫溅在她脸上，"你要的，我给。"
洞中的符文突然暴涨三尺。
白无常被震得撞在岩壁上，无常链"当啷"落地。
青鸾的金翎重新缠住他的脖子，铁无锋拖着伤腿爬过来，用锤子砸他的膝盖："小杂种，老子今天替老林头清理门户！"
陆小七在旁边攥着拳头喊，可因为哑着，只能发出含混的"啊啊"声。
红衣的琴音突然变急，像是在给阵法助威，而远处尸王的嘶吼竟弱了几分——那些紫黑色的冥气被血色符文逼得缩了回去。
苏九儿的指尖按在林寒心口，能摸到他剧烈的心跳。
她的眼泪砸在他锁骨上，烫得他一颤："疼吗？"
"不疼。"林寒望着她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初见时她站在悬棺前，用银针挑开他伤口的毒，也是这样皱着眉，"那时候你说我命硬，现在......"
"现在你是我的命。"苏九儿打断他，法诀重新掐起。
她的发间渗出冷汗，可眼底的光越来越亮，"撑住，等阵成了......"
"轰——"
洞外突然传来闷响。
林寒猛地转头，看见尸王的鳞甲全部裂开，露出里面翻涌的紫雾。
可更让他寒毛倒竖的，是紫雾中竟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比尸王的爪子还要大上三倍，指尖滴着墨绿色的脓水。
"那是......"青鸾的金翎剧烈震颤，"黑山老妖的本体？"
白无常突然笑了，笑得喘不上气："师尊说过......谁动他的棋局，谁就该被碾碎。"
苏九儿的阵法光芒骤闪。
那只手却更快，带着腥风砸向洞口。
林寒想站起来，可肋骨断了三根，根本使不上力。
他望着苏九儿泛白的嘴唇，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最疼的不是后背的伤，是怕再也听不到她骂他笨蛋。
"九儿！"他喊，"阵成了吗？"
苏九儿没回答。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滴在阵法中心，符文突然连成一道血墙，挡住了那只手的第一击。
可血墙在颤抖，像随时会碎的琉璃。
洞外的尸群嘶吼声变了，变得更尖、更利，像是在欢呼什么。
林寒听见苏九儿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她的手在他心口按得更紧，仿佛要把自己的力气全渡给他："再撑半柱香......半柱香就好......"
而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洞顶裂隙里，一缕比尸王冥气更阴鸷的黑雾正缓缓凝聚，像是某种蛰伏千年的凶兽，终于嗅到了血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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