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儿的指尖刚碰到林寒冰凉的脸，就被他嘴角的黑血烫得一颤。
那黑血黏在她指腹上，像淬了毒的墨，滋滋腐蚀着她的皮肤——是尸王诅咒入了血脉。
"寒！"她跪坐在青鸾燃烧过的焦土上，将林寒的头抱进怀里。
镇魂柱的阴影压下来，遮住他苍白的脸，只剩睫毛在血泊里轻颤，"你醒醒，听我说......"
她的悬棺银铃早散了一地，发簪不知落在何处，碎发黏着冷汗贴在额角。
平时总挂在脸上的毒舌全被烧熔了，只剩喉间发涩的疼——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了所有防备。
林寒的脊椎骨断了。
苏九儿的手按在他后心，能摸到碎骨硌着掌心的触感。
更可怕的是他的脉搏，像游丝缠在指尖，随时要断。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悬棺里翻到的古籍残页，泛黄纸页上用血写着："镇魂血脉与尸王诅咒同根同源，双血相融者，可破千年尸障。"
"原来青鸾说的'等了一千年'，是这个意思。"她低头吻了吻林寒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
指尖掐破自己掌心，血珠落在他唇上，"你不是总说我毒舌么？这次换我逼你——要活，就给我活。"
"苏姑娘！"
铁无锋之子的喊声响在五步外。
少年抱着新锻的刀冲过来，额角还沾着火星，"我爹说过，血咒要配血刃。
我用青鸾的骨、镇魂柱的铜，还有......"他掀开衣襟，露出胸前狰狞的刀疤，"用我的血淬了七七西十九次。"
双生血刃在他怀里流转着赤金光芒，刀身纹路竟与林寒掌心的镇魂印一模一样。
苏九儿伸手去接，刀身突然发出龙吟，震得她虎口发麻——是认主了。
"放他腿边。"她指了指林寒身侧，又抬头看少年，"去把九尾唤来，让它守着陆小七。"
少年应了声，转身跑远时，她听见他鞋底碾碎银铃的脆响。
这声音让她想起第一次见林寒，他也是这样，踩着她的银铃闯进修尸洞，说要借她的毒囊解尸毒。
那时她骂他"活不过三章"，现在倒成了要他活过这一劫的人。
"寒，疼就咬我。"苏九儿解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下淡青色的血脉。
那血脉盘成蛇形，是悬棺医女的禁术印记。
她抓起林寒的手按在上面，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正在流失，"我的血能引你的魂，你的咒能破我的禁。
青鸾说这是'同归'，我偏要叫它'同生'。"
林寒的睫毛动了动。
苏九儿的血珠滴在他眉心，顺着镇魂印的纹路渗进皮肤。
与此同时，她咬破舌尖，血雾喷在两人相触的掌心——这是悬棺医女最狠的禁术，以命为引，以血为桥。
周围的黑雾突然开始翻涌。
骸骨战舰上的黑火窜得更高了，却在触及两人时像被抽了魂，"嗤"地熄灭一片。
苏九儿能看见林寒的血脉在皮肤下燃烧，赤红色的光与她青蓝色的血交织，像两团纠缠的火。
"九儿......"林寒的声音哑得像砂纸，"你在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她低头看他，西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听见对方的心跳。
他的心跳很慢，一下，两下，却越来越强；她的心跳很快，像擂鼓，每一下都撞着他的脉搏。
双生血刃突然腾空而起，在两人头顶盘旋。
刀身上的镇魂印亮得刺眼，照得整个祭坛纤毫毕现——陈尸宗主正往尸渊里扔尸丹，南宫无缺的黑雾正裹着骸骨战舰重组，崔判官的冥笔在半空划出血符，却被黑火烧得只剩青烟。
"感觉到了吗？"苏九儿的血顺着林寒的手腕往上爬，"你的咒在吞我的毒，我的毒在养你的咒。我们现在是......"
"一条命。"林寒突然笑了，黑血从嘴角溢出，却掩不住眼底的光，"九儿，我好像......能站起来了。"
他的脊椎骨在咔咔作响，断骨重接的疼让他额头渗汗，可他的手越握越紧，几乎要把苏九儿的手捏碎。
双生血刃"当"地落在他掌心，这次他看清了刀纹深处的小字——"与子同仇"。
"走。"他撑着苏九儿站起来，血咒从脚底窜上头顶，"去会会那只眼睛。"
骸骨战舰的轰鸣盖不住血刃的龙吟。
林寒挥刀的瞬间，赤金与青蓝的光缠在一起，像条首尾相接的龙，撞碎了半面龙骨。
黑火里的巨眼猛地收缩，瞳孔里翻涌的怨气被血光冲散，露出底下泛着青铜色的......鳞片？
"好！"崔判官的冥笔终于画出完整的符，"镇魂印激活了七成！"
"老东西，慌什么？"南宫无缺的笑声混着尸臭飘过来，他眉心的黑雾凝成实体，竟是半张与林寒相似的脸，"千年血咒，哪是这么好破的？"
陈尸宗主突然尖啸一声，尸渊里涌出无数黑手，抓住林寒的脚踝。
那些手带着腐肉，指甲里嵌着镇魂师的骨片——是他用千名镇魂师的尸骸养的"锁魂手"。
苏九儿的银针对准林寒脚踝，却被黑雾缠住。
她抬头时，正看见南宫无缺的手按在骸骨战舰的主桅上，人皇头骨的裂痕里，渗出与林寒血脉同色的赤金血。
"寒！"她拽住他的胳膊，"那是......"
"尸王的本体。"林寒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能感觉到双血相融的力量在沸腾，可那股力量越是汹涌，他越觉得心口发闷，像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啃噬，"九儿，退！"
话音未落，骸骨战舰的龙骨突然全部转向。
成百上千的骨矛穿透黑雾，其中最粗的那根，正对着苏九儿的心脏。
林寒想都没想就扑过去。
他的血咒在骨矛上炸开，却只让骨矛偏了三寸。
苏九儿的银针同时射出，扎进骨矛的缝隙，可那骨矛还是擦着她的锁骨，在林寒后心捅了个对穿。
黑血顺着林寒的嘴角往下淌，这次混着些碎肉。
他能听见苏九儿的尖叫，能感觉到她的手在他后心乱按，却看不清她的脸——眼前的光越来越暗，只剩南宫无缺的笑声像针，扎进他的耳膜。
"林寒，你以为双血相融就能赢？"那张与他相似的脸凑过来，"你忘了么？尸王转世，最痛的，是杀自己的命......"
林寒的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一秒，他听见苏九儿在他耳边说："别怕，我在。"然后，他看见双生血刃的刀纹突然亮起，那两个小字"与子同仇"，正在渗出与他们血脉同色的光。
而在更远的地方，尸渊底部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封印，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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