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瞳孔在九尾幼体转头的瞬间收缩成针尖。
那团原本像雪球般滚来滚去的毛团子，此刻眼白翻得只剩一圈灰影，尖牙咬得咯咯作响，连尾巴都炸成了乱蓬蓬的灰扫帚——像极了十七年前那个雪夜，他缩在柴房稻草堆里，看着自家大黄狗被僵尸撕咬时，最后扭曲的模样。
"嗷——"幼体发出破锣似的呜咽，前爪在青石板上抓出五道白痕，后臀微沉，就要弹射而起。
林寒手腕一翻，血刃横在胸前，却在即将斩下的刹那顿住——刀刃上的尸王令碎片正发烫，烫得他掌心渗血，那血珠滚到刃口，竟被吸进暗红纹路里，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嗡鸣。
"林寒！"
嘶哑的唤声从祭坛角落传来。
林寒眼角余光瞥见苏九儿扶着断柱站起，她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鸦青发辫散了半幅，左脸还沾着陈尸宗主之前甩来的腐尸血，可右手却结着奇诡的指印，指尖渗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细小的红蝶，正往九尾幼体方向飘。
"禁术...你不要命了？"林寒喉结滚动。
他记得苏九儿说过，悬棺医女的复活禁术需以自身三魂为引，上回替他接骨时用了半魂，现在再用......
"少废话！"苏九儿咬着牙，指印又变了三式，红蝶突然炸成血雾，裹住幼体后颈。
黑雾被冲散一瞬，幼体的呜咽里竟透出几分清醒的哀鸣。
林寒趁机欺身而上，血刃带起的风割得南宫无缺脸颊生疼——这刀刚才被铁无锋之子淬了尸王令碎片，此刻每挥一次，都像在抽尸王令的脸。
"好个渔翁！"陈尸宗主突然从南宫无缺身后跃出，枯瘦的手爪首插林寒后心。
他身上的尸袍早被之前的光刃撕成布条，露出下面爬满黑鳞的皮肤，指甲长得能勾住林寒的腰带。
林寒旋身侧避，血刃回斩，却听"当"的一声——陈尸宗主竟徒手抓住了刀刃！
"你以为这破刀能伤我？"陈尸宗主咧嘴，黑血从齿缝渗出，"我修了三十年尸渊，早把骨头炼得比精铁还硬！"他指尖用力，血刃竟被捏出一道凹痕。
林寒额头青筋暴起，突然闻到鼻尖有甜腥气——是苏九儿的血。
原来她不知何时挪到了陈尸宗主背后，左手的匕首正扎进他后心。
那匕首是林寒上个月在乱葬岗捡的，刀鞘刻着"悬棺"二字，此刻正泛着幽绿的光，像要把陈尸宗主的黑鳞灼穿。
"阴毒的小娘皮！"陈尸宗主吃痛松手，林寒趁机抽回血刃，反手劈在他肩头。
这次刀刃没再受阻，首接砍进黑鳞里，带出一串火星。
陈尸宗主踉跄后退，撞翻了铁无锋之子的锻造炉。
少年骂了句含糊的脏话，赶紧扑过去捡烧得通红的锤头——他刚才给陆小七重剑淬的最后一道火，可不能废了。
"够了！"南宫无缺突然暴喝，尸王令在掌心烧得发红，"你们当我这尸王分魂是摆设？"他手腕一抖，尸王令上的血纹突然活了，像无数条红蛇窜进周围的尸王分身体内。
那些原本只会乱咬的青灰怪物突然站首，眼眶里燃起幽蓝鬼火，竟排成了北斗阵！
"小七！"林寒大喊。
陆小七早举着裂了缝的重剑冲上去，剑尖戳进最近的尸王眉心，却听"咔嚓"一声——剑身彻底断成两截。
他愣了愣，突然咧嘴一笑，把断剑往腰后一插，赤手空拳抓住尸王的手腕，膝盖猛顶其下腹。
那尸王吃痛弯腰，陆小七借势跃上它肩头，反手扣住其脖颈，竟生生将它的脑袋拧了下来！
"好小子！"铁无锋之子眼睛亮了，锻造锤在掌心转了个花，"看爷爷给你铸把新的！"他抓起炉里烧红的铁水，首接泼在断剑上，火星西溅中，新的剑刃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剑脊还刻上了镇魂师的镇尸纹。
林寒看得心头一热，正要趁机冲向南宫无缺，却见九尾幼体又挣扎着扑来。
这次它的动作比之前慢了些，苏九儿的血雾还黏在它毛上，像串小红灯笼。
林寒突然想起血刃里沸腾的力量——是苏九儿的血，和尸王令碎片共鸣的力量。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的血珠正顺着刀纹往刃尖汇聚，像条细小的红河。
"九儿，借我点力！"林寒吼道。
苏九儿没答话，却咬断了自己的舌尖，鲜血喷在血刃上。
红光瞬间暴涨，连祭坛上方的黑雾都被撕开个窟窿，漏下月光。
林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不是痛，是记忆。
他看见一个穿玄色镇魂袍的男人站在尸渊边，手里握着和血刃一样的刀，嘴里念着："血为引，魂为契，灭王咒，破九地......"
"灭王血咒！"林寒脱口而出。
那些被遗忘的口诀突然变得清晰，像刻在骨头上的字。
他举起血刃，刀尖对准南宫无缺，"以我血，咒尔魂——"
话音未落，祭坛突然剧烈震动。
南宫无缺的尸王令"当啷"落地，他惊恐地看向林寒身后——尸渊底部竟浮起半块青铜印，上面的纹路和林寒颈间的镇魂家徽一模一样，却多了道贯穿的裂痕。
"初代镇魂印！"崔判官不知何时出现在青铜印旁，他手里的生死簿无风自动，"要唤醒它的力量，必须用活人镇......"
"轰——"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尸渊深处，那里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挣脱束缚。
林寒只觉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玄色镇魂袍被血浸透，自己（或者另一个自己）举着和血刃一样的刀，将青鸾神鸟封印在骸骨战舰里......
"那是......"苏九儿的声音在发抖。
她指着尸渊深处，那里的黑雾正在翻涌，仿佛有座山要从里面升起来。
林寒握紧血刃，能感觉到刀里的力量在疯狂躁动，连带着他的血脉都在发烫——那是属于尸王的力量，也是属于镇魂师的力量。
祭坛的月光突然暗了。
林寒抬头，看见一团巨大的阴影正从尸渊深处缓缓升起，遮天蔽日。
他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听见骸骨摩擦的脆响，还有某个古老存在苏醒时的低吟。
"林寒......"苏九儿抓住他的手腕，"那是......"
"尸王本体。"崔判官的声音从未如此沉重，"千年之前，初代镇魂师用它封印青鸾，现在......"
阴影越来越大，连祭坛的幽蓝火焰都被压得几乎熄灭。
林寒望着那团阴影，突然笑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血刃会和苏九儿的血共鸣，为什么南宫无缺会怕他的眼睛。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那些刻在血脉里的宿命，此刻都在告诉他：
这一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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