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断木还在冒烟，月光染白了废墟里的碎砖。
林寒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玄铁剑"当啷"插在脚边——黑山老妖的尸身早化作了一滩黑泥，可他掌心的镇魂铃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痛快！"铁无锋的大嗓门震得耳膜发疼。
这黑铁塔似的铁匠抡着玄铁锤，裤脚还沾着妖血，正蹲在瓦砾堆里翻找什么，"那老妖尾巴抽过来时，老子还当要折这儿——"他突然停住话头，粗糙的手掌往手腕上一搓，"哎？这红印子咋还在？"
林寒刚要开口问，余光瞥见那抹红。
月光下，铁无锋手腕内侧的皮肤泛着淡青，一道暗红胎记从腕骨蜿蜒到小臂，形状像团扭曲的火焰——和他自己左胸下的胎记，分毫不差。
镇魂铃"叮"地从掌心滑落。
林寒的喉结动了动，两步跨到铁无锋跟前，手指几乎要戳到那片红："这...什么时候有的？"
铁无锋被他突然的急切吓了一跳，玄铁锤"哐当"砸在地上："打小就有啊！我娘说我出生时浑身滚烫，这胎记像着了火似的——咋？你也有？"他说着就要去掀林寒的衣襟，被苏九儿的银针"当"地挑开手。
"瞧把人急的。"悬棺医女倚着半截残墙，发间银针在月光下泛冷，"小哑巴，你腕子上的印子，和寒哥儿心口的，是同个纹路吧？"
铁无锋后知后觉地缩了缩手，粗糙的手指搓着后颈："我...我真没留意过。当年在铁匠铺，总被火星子烫，这印子颜色深，我还当是烫疤..."他突然愣住，"九儿姑娘咋知道寒哥儿有胎记？"
苏九儿的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眼尾微微上挑："那日他受了伤，我给他敷药时看见的——"
"够了。"林寒打断她，声音发哑。
他蹲下来捡起镇魂铃，铃身贴着掌心的温度几乎灼人，"无锋叔，这胎记...和我灭门那晚，我爹说的'镇魂血脉'，有关系？"
铁无锋刚要开口，一阵阴风吹得碎纸簌簌响。
众人同时抬头。
穆九娘的身影从黑雾里浮出来，像片被风卷来的枯叶。
她穿的青布衫沾着星点血渍，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符纸，眼角的皱纹里泛着冷光："这是镇魂世家的血脉印。"她的声音像古寺里生锈的铜钟，"当年世家遭劫，血脉西散，能活下来的，腕间或心口必有此印。"
林寒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幼时总做的噩梦——暴雨夜，爹抱着他跪在祠堂，香灰簌簌落在爹的后颈，那里也有片暗红的胎记。
"铁家小子。"穆九娘转向铁无锋，"你祖父是镇魂司的铸剑师，当年为护族碑断了双臂。你娘逃到北境时，把半块族徽缝在你襁褓里——上个月你在铁匠铺烧的那炉玄铁，是不是有块铁锭刻着'镇'字？"
铁无锋的脸"唰"地白了。
他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半块残碑："那...那是我在老井里挖出来的！我当是块破铁——"
"无妨。"穆九娘挥了挥手，"血脉觉醒时，印记自会显形。"她的目光转回林寒，"至于你..."
白无常突然"唰"地抖开断链，鬼火在链尖忽明忽暗："老虔婆，首说重点！这小郎君的血咒和尸王转世，到底咋个说法？"
"血咒是锁，也是钥。"穆九娘的指节叩了叩林寒掌心的镇魂铃，"他爹用血脉咒封了他的记忆，用镇魂铃锁了他的力量，就是怕千年尸王的残魂借壳重生——可如今血咒被黑山老妖的尸气冲开，锁不住了。"
苏九儿的银针"啪"地扎进墙里。
她走过来揪住林寒的手腕，指尖按在他脉门上："所以他现在的血，既是镇尸的咒，也是唤尸的引？"
"正是。"穆九娘的语气沉了沉，"尸王残魂不会甘心被困在轮回里，他们的使徒...己经来了。"
林寒突然攥紧她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老人的皮肤像干枯的树皮，可脉搏跳得极快："您说'使徒'，是不是山梁上那匹黑马？"
众人的呼吸同时一滞。
方才被战斗声压下的马蹄声，不知何时又近了。
山梁上那匹黑马正缓缓踱步，马背上的黑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青铜铃铛——和林寒手里的，连纹路都一模一样。
"那是..."穆九娘的瞳孔骤然收缩，可话未说完，黑雾再次裹住她的身体。
她的声音混着符纸燃烧的焦味，"尽快找到镇魂碑...找到..."
黑雾散得比来时更快。
原地只剩几片带血的符纸，打着旋儿飘进废墟深处，像几只垂死的红蝶。
林寒望着山梁上的黑影，镇魂铃在掌心烫出红印。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无锋叔，九儿，无常——"
"说。"铁无锋抄起玄铁锤，肌肉在月光下绷成铁疙瘩，"刀山火海老子都陪你闯。"
苏九儿拔下墙上的银针，在指尖弹了弹："我得盯着某人，别让尸王之力把他烧成灰。"
白无常把断链往肩上一搭，舌头卷着鬼火笑："阴司的生死簿都记不下这热闹，不看个够本儿，老子不走！"
林寒扯了扯嘴角。
他摸出怀里的残卷——那是从黑山老妖洞府里抢来的"缚魂咒"手抄本，边角还沾着妖血。
"先弄明白这卷子里的咒术。"他把残卷递给苏九儿，"血咒要镇，尸王要封，总得...有个抓手。"
山梁上的黑马又嘶鸣了一声。
黑斗篷下的人缓缓抬起手，月光照亮他掌心的镇魂铃——和林寒的那枚，同时泛起刺目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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