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考研了。
考研前最后一个清晨，闹钟在六点零三分准时响起，尖锐的蜂鸣声刺破了308寝室的寂静。
艾敬伸手按掉手机闹钟，屏幕上留着李冬阳昨晚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艾艾，你是最棒的，每天替你祈祷。”
艾敬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窗帘缝隙里渗进的天光泛着灰蓝，像极了实验室培养皿里未染色的细胞切片，模糊又充满未知。
书桌上的考研资料依旧堆成小山，艾敬最大的心愿就是考完就将这些资料全部卖了，拿着钱去吃一顿火锅，点大份的酸汤锅底。
“艾艾，醒了吗？”阿K的声音从上铺传来，床垫弹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起去食堂吃早餐啊。”
艾敬应了一声，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窜。
她走到书桌前，习惯性地想去翻政治押题卷，指尖却在触到纸页时顿住——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突然变得陌生，“唯物史观”“剩余价值”等概念像退潮后的贝壳，散落在记忆的沙滩上，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隔着一层朦胧的海水。
这种感觉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了。当她坐在图书馆里，试图再梳理一遍新闻理论框架时，大脑突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申农-韦弗模式”“交叉新闻学”等名词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串不成完整的句子。
邻座男生翻书的沙沙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窗外的银杏树己经光秃秃，像极了人正在流逝的记忆。
“别看书了，出去走走吧。”许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了自习室门口，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我泡了热可可，加了双倍奶泡。”
艾敬接过保温杯，温热的触感透过陶瓷传来，让她瞬间有了点生活的甜。
图书馆大厅里，“祝大家蟾宫折桂、金榜题名”的红色横幅在灯光下晃悠，每个字都像膨胀的气球，轻飘飘的，却又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种状态似乎从昨天一首延续到现在，艾敬似乎还有点不太适应。
她和阿K走到食堂时，往日里喧嚣的早餐区竟有些安静。
穿着厚外套的学生们埋头扒拉着面条，偶尔有人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眼神里带着一丝焦虑。
艾敬要了碗豆浆和两个包子，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热气在冰冷的桌面上凝成白雾。
“艾艾，吃慢点，别噎着。”阿K突然在对面坐下，把剥好的茶叶蛋推过来，“我刚去看了考场，咱们俩在同一栋楼，不过不同教室。”
艾敬点点头，咬了口包子，却觉得味同嚼蜡。她想起去年此时，自己还在为是否跨考犹豫不决，在生物工程的实验室和新闻系的旁听课之间来回奔波，如今真的站在了考场门口，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上午，艾敬没有继续学习了，将图书馆的书搬回了寝室。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她抱着一摞《新闻理论十讲》《传播学教程》往外走时，毛衣后背沁出细密的汗。
寒风灌进走廊时，她下意识抱紧了书——扉页上还留着去年夏天的咖啡渍，像朵歪扭的小花开在“拟态环境”的概念旁。
路过借阅台，管理员阿姨抬头笑了笑：“明天顺利啊。”
艾敬微笑点点头，“谢谢！”她瞥见服务台旁的考研祝福板，便签纸上歪歪扭扭贴着“一定上岸”“加油冲”，其中一张粉色便签竟然写着“艾艾必胜。”
回到寝室，艾敬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像放映老电影，闪过无数个熬夜背书的夜晚：在图书馆闭馆后的走廊里小声默背，在寝室熄灯后打着手电筒看专业课笔记，在冬日的操场边哈着白气记英语单词。
那些曾经觉得熬不过去的时光，此刻却像褪色的旧照片，带着模糊的暖意。
“走，打球去。”阿K突然掀开她的床帘，手里拿着羽毛球拍，“许静己经在楼下等了。”
操场上的风有些大，吹得羽毛球在空中飘忽不定。艾敬跑动着接球，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发，贴在皮肤上有些凉。
许静在对面笑着喊：“艾艾，用力扣杀！”她真的照做了，球拍击中羽毛球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内心某个紧绷的弦突然被拨动。
首到累得气喘吁吁，三个人才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休息。
“其实……考不上也没关系吧。”许静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妈昨天打电话说，大不了明年再考，或者找个普通工作也挺好。”
阿K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对啊，我们努力过了，就没什么遗憾。”
艾敬看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那片模糊的海水似乎退潮了一些。她想起导师说过的话：“备考的意义，不在于一定要考上，而在于你在这个过程中，知道了自己可以为一件事如此拼命。”
打完球，回寝室，洗了个热水澡，艾敬坐在书桌前，终于不再试图翻开书本。她拿出手机，给李冬阳拨通了视频电话。
“艾艾！”李冬阳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明天就考试了，准考证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妥当，”艾敬笑了笑，看着他的脸，“冬啊，你好帅。”
“嗯，你好美！”李冬阳朝着艾敬作亲吻状，“等你考完过来，我带你吃遍台北。”
艾敬看着手机里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想起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他时，他低头翻看相册的模样，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偶然遇见的人，会成为自己考研路上最温暖的光。
“冬冬，”艾敬忽然说，“如果我没考上怎么办？”
李冬阳毫不犹豫地认真说道：“呸呸呸，我家宝贝最棒。”
挂了电话，艾敬在阳台发呆了好一阵。明天，就要走进那个决定命运的考场了。或许此刻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或许那些背过的知识点还在某个角落沉睡，但她知道，自己己经不是那个刚踏上考研路时茫然无措的女孩了。
她拿出手机，在朋友圈“仅本人可见”写下一段文字：“明天，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那个敢为梦想孤注一掷的勇士。那些在图书馆埋首的日夜，那些为一道题较劲到凌晨的时光，都将成为你向前的力量。别怕，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写完，然后躺回床上。这一次，她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没有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只有一片温暖的阳光，和李冬阳在台北向她招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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