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三月的雨雾，黏稠浓密，像张湿冷的网，将培训机构笼罩在烟雨朦胧之中。
艾敬趴在课桌上，笔尖在《新闻传播学研究方法》的"抽样误差"字样上洇出个墨点，突然觉得每个字母都在跳踢踏舞——这是她喝下第三杯速溶咖啡后的第N个幻觉。
隔壁考公班传来此起彼伏的背书声，像群被踩了尾巴的麻雀，让许静太阳穴突突首跳。
"艾敬，来模拟英语口试。"主讲老师的皮鞋声敲在地板上，像催命的鼓点。
艾敬踉跄起身时，膝盖撞翻了保温杯，热水在牛仔裤上烫出歪歪扭扭的地图。
语音教室里，平板屏幕上的"AI对新闻生产的影响"话题卡泛着冷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打颤，尾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First of all, AI...AI is like a...a double-edged sword..."
"停！"老师的红笔在评分表上划出刺耳的弧线，"你把'ethics'念成了'爱丝可丝'，重音位置错得离谱。"
艾敬盯着地板砖缝里卡着的茶叶梗，突然想起许静说过的"考公面试就像走钢丝，每个音节都是脚下的钢索"。
刚走出教室，就看见许静蹲在走廊尽头，对着手机练习鞠躬，屏幕里的自己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每次弯腰都发出"咔哒"声。
"我今天把'中国式现代化'的五个特征背串了。"许静站起来时，膝盖响得像放鞭炮，她揉着牛仔裤磨白的膝盖，"把'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记成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被老师用文件夹敲了脑袋。"
艾敬递过润喉糖，却发现两人的指尖都在发抖，糖纸碰撞出细碎的脆响，面试备考真是一个字“累”。
尽管她们在不同教室，但如果用一分为二的镜头呈现，两个人的课桌就像两座对峙的小山。
许静的山头压着《行测5000题》，每道时政题旁都贴着便签，"东数西算工程"的剪报上画满了红圈圈，像被机枪扫过的靶子。
艾敬的书堆里，林悦导师的论文集被拆成单页，"生物防治技术推广中的传播困境"那页夹着张饲料厂旧照片，照片里的养殖户蹲在饲料袋上刷短视频，屏幕光映得他皱纹发亮。
"你说，"艾敬给许静发微信，"要是导师问我为啥跨考，我能说'不想去饲料厂扛饲料'吗？"
提出这个问题时候，窗外的雨突然大了，打在百叶窗上像炒豆子。
艾敬想起自己在研究计划里写的"生物实验与新闻调查的共性"，笔尖在"显微镜与摄像机"之间画了条波浪线，却怎么看都像条搁浅的鱼。
培训教室的白板上，"尽人事听天命"六个字被擦了又写，粉笔灰积成层薄雪。
主讲老师用激光笔划过PPT，红点在"复试心态调整"条目上晃得人眼花："记住，无领导小组讨论就像抢火锅涮菜，别光顾着抢，得看清锅里煮的是毛肚还是鸭肠。"
许静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火锅，每个食材都顶着"时政热点"的标签，肥牛卷上还插着面小旗写着"优先抢占话语权"。
都是面试，相同的是，都要面临“生与死”的考验，看上去都挺难的，要背诵的又多，培训老师必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训练大家的答题速度如肌肉反应一般灵敏，且一语中的。
可想而知，其实还是有点难度的。所以每天的生活真是堪比打仗，背诵、记忆、背诵，必须用最快的时间，回答最专业的问题。唯一的区别，可能许静的考察范围更广一点，毕竟考公本身就涉及多个学科。
深夜的便利店成了艾敬和许静的战壕。艾敬用筷子戳着泡面里的蛋花，突然笑出声："我昨天梦见导师问生物和新闻有啥共同点，我说都得盯着培养皿——结果他把我扔出了教室。"
许静被汤呛得首拍桌子，眼泪混着热气往下掉："我梦见面试时停电，所有人摸黑答题，我拿手机手电筒照着稿子念，结果拿了全场最高分！"
她们一边嗦面条，一边还在脑海中背诵各种知识点。
许静的帆布包，永远装着三样东西：皱巴巴的时政手册、薄荷糖、申缘送的"逢考必过"符。
艾敬曾在某个凌晨看见她对着符纸发呆，手机屏幕亮着国考招录比1:6000的新闻，微光映得她睫毛上的水珠像碎钻。
而艾敬的羽绒服内袋里，永远揣着李冬阳送给他的幸运手链，因为戴久了红色绳子都有些要断了，所以艾敬干脆取下来，放贴身口袋里，似乎才能时时刻刻鼓励到她。
但是，艾敬的英语口试模拟更像场灾难。她抽到"元宇宙新闻"话题卡，张口就是："In my opinioaverse is like a big...big aquarium..."
老师扶着额头叹气："你是刚从海洋馆出来吗？"
与此同时，许静在隔壁教室发出尖叫——她把"新质生产力"说成了"新土豆生产力"，整个考公班笑成一团，连窗外的雨都仿佛停了几秒。
真是好姐妹，犯错都是同节奏。
培训教室的饮水机成了她们的能量站。许静发明了"考公特调"：胖大海+枸杞+咖啡粉，说是"既能清嗓又能提神"；艾敬则独创"考研鸡尾酒"：绿茶+薄荷糖+维生素B，美其名曰"提神醒脑防脱发"。
有次两人不小心拿错杯子，许静喝了口"考研鸡尾酒"后当场皱眉："这味道像在喝牙膏水！"
艾敬尝了口"考公特调"，差点把舌头吐出来："你这是给骆驼准备的吧！"
某个雨夜，她们在培训教室发现了台旧投影仪。许静捣鼓半天，投出张申缘的照片——那是大二在操场拍的，申缘举着奶茶笑得眯眼，背后的晚霞像团燃烧的棉花糖。
雨还在下，但培训教室里的灯永远亮着。
艾敬看着许静在模拟面试中逐渐流畅的表达，听着自己英语发音里慢慢消失的颤抖，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勇气也在一点一点积攒。
只是，窗外的雨，虽然还在下，但在姑娘们的世界里，不过是这场青春战役里，最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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