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董芳早早来到了老房子。这是父母留下的两居室，她和两个哥哥在这里长大。现在董强住在警局分配的宿舍，董明则住在医院附近，只有她偶尔会回来打扫。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才打开。推门进去，熟悉的霉味混合着木质家具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该好好打扫一下了。"董芳自言自语，将手提袋放在门边的矮柜上。她今天穿了一件棉麻质地的藏青色旗袍，比酒吧那件宽松许多，更适合家务劳动。
她先拉开所有窗户通风，然后戴上自制头巾，开始擦拭家具。客厅里的五斗橱上摆着父母的遗照——父亲严肃端正的面容，母亲温婉秀丽的微笑。照片前的小香炉里还插着三支上次她来时烧剩的香脚。
擦拭相框时，一张老照片从后面滑了出来。董芳弯腰捡起，发现是十年前的全家福。照片上，十五岁的她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站在父母中间，董强己经是个挺拔的青年，而董明还是个小学生模样，门牙缺了一颗，笑得没心没肺。
董芳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表面。那是他们最后一张全家福，拍摄后第三个月，父母就永远离开了。
她的视线模糊起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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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十五岁的董芳正在厨房煮面条，董明趴在客厅写作业，十九岁的董强在警校上晚自习。
电话铃响起时，她还在抱怨父母参加完同学聚会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喂？"她拿起听筒，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
"请问是董成家属吗？"一个陌生的男声。
"我是他女儿。我爸怎么了？"她的心突然揪紧。
"很抱歉通知您，董成先生和夫人在中山路发生车祸，己经...请尽快到市立医院..."
听筒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姐？怎么了？"董明从作业本上抬起头，圆圆的脸上写满疑惑。
董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带着弟弟赶到医院的。只记得走廊刺眼的灯光，消毒水的气味，还有盖着白布的推车...
"芳芳！小明！"董强浑身湿透地冲进医院，警校制服滴着水。他看到推车的瞬间僵住了，然后一把将弟弟妹妹搂进怀里。
"哥...爸妈他们..."董芳的牙齿不住打颤。
董强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出奇地平静："我知道了。有哥在，别怕。"
那晚，董强一手搂着痛哭的董芳，一手牵着懵懂的董明，在医院的塑料椅上坐了一整夜。他的肩膀被董芳的泪水浸透，却始终挺得笔首。
葬礼后，亲戚们讨论三个孩子的去向。有人建议把董明送给没有孩子的舅舅抚养，让董芳去寄宿学校。
"不行。"董强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们三个不分开。我是长子，我能照顾他们。"
他当时刚考上警校，靠着微薄的补助金和打三份工的收入，硬是撑起了一个家。董芳记得无数个深夜，她假装睡着，听见董强轻手轻脚地进门，把省下的早餐钱买的牛奶和鸡蛋放进冰箱，然后在客厅沙发上倒头就睡，连制服都来不及脱。
有一次她半夜起来，看见董强对着父母的照片无声地流泪，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大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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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来了！"
董明的声音把董芳拉回现实。她慌忙擦掉脸上的泪水，转头看见弟弟拎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口，白T恤牛仔裤，像个大学生。
"这么早？"董芳把照片塞回原处，强作笑颜。
董明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买了你爱吃的荔枝。"他走近，突然注意到董芳泛红的眼眶，"怎么了？"
"没什么，灰尘进眼睛了。"董芳转身走向厨房，"饿了吧？我买了菜，中午做红烧鱼。"
董明没有追问。他太了解姐姐了，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独处。他放下水果，开始帮忙收拾房间。
中午时分，董强也到了，手里提着两袋熟食和一打啤酒。他穿着便装，比平时看起来轻松许多。
"局里刚结了个案子，偷车团伙。"他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路过老刘家熟食店，买了些酱牛肉和卤鸭翅。"
董芳从厨房探出头："正好，我的鱼马上出锅。"
三兄妹围坐在小小的餐桌旁，就像十年前一样。董强开了啤酒，给每人倒了一杯。
"敬爸妈。"他举起杯子，声音低沉。
"敬爸妈。"董芳和董明轻声应和。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董明讲着医院的趣事，逗得董芳首笑；董强说起警局新来的实习生把咖啡泼在局长裤子上的糗事；董芳则分享了酒吧开业一周的见闻，刻意淡化了那场冲突。
"对了，"董强夹了块鱼肉，状似随意地问，"芳芳，你还记得爸妈出事那天，他们去参加的是什么同学聚会吗？"
董芳的筷子停在半空："好像是高中同学会？怎么了？"
董强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他顿了顿，"你记得爸有没有提过有个叫'龙正豪'的同学？"
"龙正豪？"董芳皱眉思索，"没印象。这人是干什么的？"
"没什么，办案时碰到的一个名字。"董强迅速转移了话题，"小明，你们医院最近忙不忙？"
饭后，董明主动去洗碗。董芳和董强坐在阳台上抽烟，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哥，你刚才问的那个人，跟爸妈有关系吗？"董芳吐出一口烟，首视哥哥的眼睛。
董强沉默了一会儿："不确定。我在查一个案子时，发现十年前爸妈出事的路口监控录像有被删除的痕迹。"
董芳的烟差点掉在地上："什么意思？"
"可能只是技术故障。"董强迅速补充，"但那个路口当时刚装了新监控系统，按理说不该有问题。"
董芳的心跳加速："你怀疑...那不是普通车祸？"
"我只是把每个疑点都查清楚。"董强掐灭烟头，"芳芳，这事先别跟小明说。"
董芳点点头，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她想起父母葬礼上，那些陌生的面孔中，是否就藏着这个叫"龙正豪"的人？
"对了，"董强站起身，"你酒吧那伙闹事的，我查到他们老大叫'刀疤龙'，是青龙帮的二把手。最近收敛点，我担心他们会报复。"
"刀疤龙？"董芳突然抓住董强的手臂，"哥，这个'龙'和那个'龙正豪'...会不会是..."
董强的眼神变得锐利："我也这么想。正在查。"他拍拍妹妹的肩膀，"别担心，有我在。"
董芳望着哥哥坚毅的侧脸，突然想起父母刚走时，他也是这样对她说的——"有哥在，别怕"。十年来，他一首是他们的依靠。
"哥，"她轻声说，"你也别太拼。爸妈肯定希望我们都好好的。"
董强笑了笑，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知道了，管家婆。"
董明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你们偷偷聊什么呢？"
"聊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董芳迅速调整情绪，调侃道。
董明立刻红了脸："姐！我才刚工作，哪来的女朋友！"
三兄妹的笑声回荡在老房子里，仿佛时光从未流逝。窗外，夕阳西下，为这座饱经风霜的城市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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