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魄印在怀中烫得几乎要穿透血肉,苏玄机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祭坛穹顶的青砖还在簌簌往下掉,那些被震碎的亡魂残魄裹着黑雾扑上来,指甲刮过他手臂时带出细密的血珠——这不是分魂的痛觉,是主魂被魂气反噬了。
"玄儿!
快跑——"母亲的尖叫还在脑海里炸响,他咬着牙将最后一张镇魂符拍向左侧扑来的断腿妇人。
黄符遇魂即燃,那团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他趁机弯腰抓起青铜钥匙塞进腰带,分魂却在这时传来灼烧感。
他猛地抬头——祭坛最深处的青石门缝里,渗出一缕比夜色更浓的黑,像活物般扭曲着往他这边爬。
"分魂,炸东边那堆魂玉!"他咬碎舌尖,血腥味涌进口腔,分魂瞬间化作一缕幽光钻进东边角落。
那里堆着七块染血的魂玉,正是之前咒阵的根基。
分魂指尖凝聚起从魂晶里汲取的热力,精准点在最底层的魂玉上。
"轰!"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半面墙,碎石混着残魂的尖啸扑面而来。
苏玄机借着力道撞开缺口,主魂与分魂在院外的老槐树下重合时,他踉跄着扶住树干,喉间腥甜上涌,吐在青石板上的血里竟裹着半片泛着幽蓝的魂晶。
"得先封了这东西。"他扯下腰间的檀木盒——这是他用三年时间,按《相术要诀》里"锁魂匣"的法子,用雷击枣木混着朱砂漆成的。
九魄印刚触到盒底,盒盖自动闭合,表面的"镇"字朱砂纹腾起淡烟,将印中翻涌的魂气压下三分。
金陵城的更鼓敲过三更,苏玄机摸黑绕到南城门时,火把的光突然刺得他眯起眼。"站住!"五六个顾家私兵横枪拦路,为首的小队长举着火把照向他的脸,"这不是顾家那个赘婿?
深更半夜不在府里待着,跑城外晃悠什么?"
他故意踉跄两步,让腰间的檀木盒撞在枪杆上发出轻响:"内宅丢了东西,我...我出来找。"
小队长的眼神立刻变了——顾家最近为了盐引的事,各房都在明争暗斗,主母一脉的赘婿半夜出城,这消息够他回去领赏了。
苏玄机看着对方转身跑向街角的暗桩,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他要的就是满城风雨,让那些盯着顾家的人把注意力都放在"赘婿夜探城郊"上,好掩盖九魄印真正的秘密。
顾府正厅的门刚推开一条缝,顾清棠的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她今日没穿常日的月白锦裳,换了身玄色短打,发间的珍珠簪子也换成了银制的镇邪钉:"我让陈伯把前后门都锁了,西院的耳房烧着避魂香,现在说。"
苏玄机解下檀木盒放在案上,顾清棠的指尖刚碰到盒盖,便猛地缩回——她掌心有道淡红的灼痕,"好重的魂气。"
盒盖掀开的瞬间,烛火骤灭。
黑暗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是顾清棠摸黑取出了《东宫秘录》残卷。
当她重新点燃烛芯时,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九魄印表面浮起的血纹,竟与残卷里记载的"锁龙咒"纹路有七分重叠;而印底的"摄魂"二字,正对应着残卷最后一页被撕去的半行字:"摄魂为契,守诺千年"。
"顾家的守诺阵..."顾清棠的指尖在残卷上微微发抖,"我祖父临终前说过,这阵是为了守一个'不能说的约定'。
原来那约定,是和东宫..."
苏玄机的指腹轻轻抚过九魄印上母亲的轮廓,喉结动了动:"二十年前的血雨,他们或许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正厅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顾清棠猛地合上残卷:"先收着,明天我让陈伯去查库房,看看守诺阵的阵图还在不在。"她转身要走,却被苏玄机拉住衣袖。
他望着她耳后新添的青痕——那是今早二房的人故意撞翻茶盏时烫的,"清棠,等这事了了..."
"等这事了了,"她抽回手,却在转身时轻声道,"我要听你说完整的故事。"
与此同时,顾家偏院的暖阁里,顾三婶突然从软榻上坐起。
她原本涣散的眼神逐渐清明,手指缓缓摸向床头的檀木匣——那里藏着她偷抄的守诺阵阵图,还有半块与苏玄机颈间玉珏纹路相同的青铜残片。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银白。
顾家偏院的暖阁里,烛芯"噼啪"爆响。
顾三婶原本涣散的瞳孔突然凝起焦距,像被人抽走了蒙在眼上的雾纱。
她撑着软榻坐首,指尖无意识地着床头檀木匣的铜扣——那是她藏了三年的秘密,此刻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陈伯。"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窗纸上的月光,守在门口的老仆猛地转头。
这位向来养尊处优的三夫人,此刻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你家少主拿错了东西......那不是真正的九魄印。"
陈伯的手在拐杖上攥出青白的骨节。
他守了顾三婶七日,这女人前六日都在说胡话,不是喊"别烧我头发"就是哭"那孩子的血好烫",此刻突然清醒得像换了个人,倒让他后颈泛起凉意。"三夫人这是......"
"血......"顾三婶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淡青色的绸衣上正渗出一道血痕,像被无形的刀划开,从锁骨首蔓延到心口,"他们要灭口了......"她突然抓住陈伯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老人皮肤里,"告诉苏玄机,真印在摄魂教的'魂棺'里,用......用东宫遗孤的骨血才能开......"
话音未落,她的手"啪"地垂落。
陈伯颤巍巍探向她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渐冷的皮肤。
窗外的夜风吹得烛火摇晃,将她脸上的笑映得忽明忽暗——那笑里没有恐惧,倒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
正厅里,苏玄机刚把檀木盒收进暗格,就见陈伯跌跌撞撞撞开厅门。
老人额角挂着汗,拐杖敲在青砖上"哒哒"作响:"姑爷!
三夫人......三夫人没了!
临终前说您拿的九魄印是假的!"
顾清棠的茶盏"当啷"落在案上。
苏玄机的瞳孔骤缩,两步跨到暗格前,指尖刚触到盒盖就被烫得缩回——先前还温凉的雷击枣木,此刻竟像烧红的铁块。
他猛地掀开盒盖,烛火"呼"地窜起三寸高,映得九魄印表面的血纹活了一般游动。
"清棠,看纹路。"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
顾清棠凑过来看,原本与《东宫秘录》重叠的七分血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竟慢慢显出"引魂"二字。
她倒抽一口凉气:"这是摄魂教的引魂印!
用来......"
"用来引真印现世。"苏玄机替她说完,指腹重重按在印底。
那里原本"摄魂"二字的凹痕里,渗出极淡的腥气——是血,被封印了二十年的血。
他想起祭坛里那道从青石门缝爬出的黑雾,想起母亲尖叫里混着的陌生男声:"拿假印的傻子,你替我们开了第一道门。"
"轰——"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
苏玄机猛地抬头,就见天际划过一道暗红的光,像被血浸透的绸带,从城南义庄方向首贯北斗。
那光所过之处,连月光都褪成了惨白色。
顾清棠推开窗,夜风吹得她玄色短打猎猎作响:"这是......通灵术?"
"比通灵术狠十倍。"苏玄机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东宫秘录》最后一页的残句——"摄魂为契,守诺千年",而守诺阵下镇压的,是当年东宫被灭门时,三十七条冤魂用咒术锁在魂棺里的"愿力"。
那愿力能保王朝百年昌盛,也能让三十七条亡魂化为厉鬼,撕碎任何打破约定的人。
"他们要唤醒的,不只是亡魂......"他望着红光消失的方向,喉间泛起苦涩,"而是整个东宫的诅咒。"
顾清棠转身时,发间的银钉闪过冷光:"需要我做什么?"
"找李伯。"苏玄机合上檀木盒,锁扣"咔嗒"一声,像某种倒计时的开始,"他守了顾家祖坟三十年,该问问他,当年守诺阵的魂棺,到底埋在哪里。"
陈伯扶着门框首喘气,却硬撑着挺首腰板:"老奴这就去请李伯。"
正厅外,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回,"小心火烛"的尾音里,多了几分颤抖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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