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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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祸根

 

苏玄机蹲在老赵身边,指尖按在他颈侧,脉搏早己停跳。

他盯着老赵逐渐僵硬的脸,喉结动了动——这马夫在顾家当差三年,每日喂马扫粪,谁能想到是根埋在泥里的毒刺?

“清棠。”他抬头看向站在残碑前的顾清棠。

月光落在她肩头,月白寝衣被夜露打湿了半片,发间木簪不知何时掉了,乌发披散到腰际。

她正弯腰捡起那半片碎玉,与他怀中的半枚碰在一起,“咔嗒”一声严丝合缝。

“他死了。”苏玄机站起身,指腹蹭过残碑上被火烧焦的野藤,“但不能让别人知道。”

顾清棠抬眼,眼底的冷光比月光更利:“你想引蛇出洞?”

“老赵是来烧碑的,说明有人怕碑下的东西见光。”苏玄机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玉佩,分魂术留下的闷痛还在胸口翻涌,“若他们知道老赵死了,要么灭口其他棋子,要么加快动作。我们就说他失踪了——马棚的草料少了两捆,明早让张妈去报,就说可能偷跑了。”

顾清棠点头,解下外袍裹住老赵的尸体:“柴房最里间有个地窖,当年我娘存冰酪用的,现在空着。我让阿竹守着,闲杂人等进不去。”她弯腰抱起尸体时,袖口滑下来,露出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顾夫人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是“压宅的东西”。

苏玄机盯着那抹翠绿,突然想起分魂术里见过的画面:顾夫人倒在佛堂,手中攥着半枚玉佩,血滴在砖缝里,像朵开败的红梅。

两人回到顾家时,东厢房的更漏刚敲过三更。

顾清棠让阿竹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去处理老赵的“失踪”,自己跟着苏玄机往墓园方向走——李伯的守墓屋在松林最深处,青瓦顶子上盖着层松针,夜里不点灯,像块埋在林子里的石头。

守墓屋的门没锁,苏玄机推开门,霉味混着艾草香扑面而来。

李伯正坐在炕沿打盹,手里攥着杆烟袋,火盆里的炭星子忽明忽暗。

听见动静,老人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亮了一瞬,又迅速垂下:“是苏姑爷?这么晚……”

“李伯。”苏玄机摸出那半片碎玉,放在炕桌上,“您看看这个。”

李伯的手突然抖了,烟袋“啪嗒”掉在地上。

他凑近了,枯树皮似的手指轻轻抚过玉上的龙纹,喉结动了三动:“这纹路……是‘双龙衔珠’,当年长公主的陪嫁玉。”他抬头时,眼角泛着水光,“小公子,这是你娘亲当年贴身之物。”

苏玄机只觉太阳穴突突跳。

他想起被铁口张收养那天,老相师塞给他半枚玉佩,说“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命”。

原来不是“命”,是“名”——龙纹玉,皇室的印。

“二十年前,金陵城血洗了三天。”李伯从炕席下摸出个布包,抖开是张泛黄的画像,“顾家主君跟着镇北王去平叛,说是‘逆贼余孽’,可老奴当年在长公主府当差……”他指腹蹭过画像上穿凤冠霞帔的女子,“长公主嫁去漠北前,把这对玉佩分给了幼子和装作信物。后来……后来叛军打进宫,小皇子被奶娘抱出来,塞进顾家的运盐车里。”

顾清棠不知何时站到了炕边,她盯着画像上的长公主,又看看苏玄机:“所以顾家收留你,是因为主君当年的承诺?”

李伯叹了口气,布包上落了层灰:“主君回来说,他对长公主发过誓,要护这孩子周全。可这些年顾家内斗不断,老夫人走得早,二老爷三太太各怀心思……”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弯腰时从怀里掉出个东西——是半枚玉佩,和苏玄机手里的那半,正好拼成完整的双龙。

苏玄机捡起玉佩,掌心的温度几乎要把玉焐化。

他想起分魂术里见过的画面:二十年前的雨夜,一个穿青衫的男人把婴儿塞进盐车,对赶车的老车夫说“送到城南破庙,找铁口张”。

那男人的脸,和顾家祠堂里挂着的顾老太爷画像,有七分相似。

“所以顾家不是我的仇家,是守护者?”苏玄机低声道,喉头发紧。

顾清棠伸手按住他手背,指尖凉得像块玉:“但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让你当赘婿,被人踩在泥里?”

李伯摇头:“老奴也不清楚。只知道主君临终前说‘等玉佩合,真相现’,现在……”他看了看苏玄机手里的两枚玉,“合了。”

院外突然传来梆子声,是巡夜的更夫敲了五更。

苏玄机猛地抬头,听见东院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顾二叔的贴身随从阿福,正扯着嗓子喊:“二老爷!马棚的老赵不见了!”

顾清棠皱起眉,苏玄机却攥紧了手里的玉佩。

他看见李伯的眼神突然收紧,像只老猎鹰嗅到了危险。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苏玄机低声道,目光穿过窗户,投向顾家二进院的方向——那里的灯还亮着,顾二叔的影子在窗纸上晃动,像团扭曲的黑墨。

阿福的喊叫声像根细针扎进耳膜,苏玄机指节捏得发白。

李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死死攥住炕沿,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暗潮——这声"老赵不见了",分明是顾二叔抛来的试探。

"清棠,你先回房。"苏玄机将两枚玉佩塞进顾清棠掌心,指腹在她腕间翡翠镯子上轻轻一按,那是顾夫人留下的压宅玉,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我去会会二伯。"

顾清棠反手扣住他手腕,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她眼尾镀了层冷霜:"我跟你一起。"

"不行。"苏玄机抽出手,声音放软些,"你得守着玉佩,还有......"他瞥了眼李伯怀里掉出的半块玉,"有些事,得让他们以为我是孤军奋战。"

顾清棠咬了咬唇,最终点头。

她转身时,乌发扫过苏玄机手背,带着股淡淡的沉水香——那是顾夫人妆匣里的香粉味,他在分魂术里闻过百次。

东院正厅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顾二叔穿着宝蓝暗纹锦袍,手里攥着茶盏,指节泛白。

他看见苏玄机进来,"啪"地摔了茶盏:"好个赘婿!

马夫失踪这么大的事,你竟让个丫鬟来报?"

"二伯这是说我失职?"苏玄机垂眸盯着地上的碎瓷,"老赵是马棚的人,归外院管,我一个赘婿......"

"休要拿赘婿身份搪塞!"顾二叔猛地拍桌,茶盘震得跳起来,"你当我不知?

前儿夜里你和清棠去了墓园!

守墓的李伯,可是二十年前就在顾家当差的老人——你们是不是在查什么见不得人的?"

厅里围了一圈族人,三老爷摸着胡子不说话,顾三婶捏着帕子首笑:"二伯也是为顾家着想,这苏姑爷来咱们家三年,连盐引的账都没碰过,突然往墓园跑......"她眼尾一挑,"该不会是外头有人递了话?"

"外头?"苏玄机突然抬头,眼神像淬了冰,"三婶说的外头,是指二十年前那桩旧案?"

顾三婶的帕子"刷"地掉在地上。

顾二叔的脸瞬间涨红,他抓起桌上的茶碗砸过来:"你胡说什么!"

苏玄机偏头躲过,茶碗砸在门框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他手背。

他盯着顾二叔颤抖的唇角,突然笑了:"二伯别急,我就是想问问——马棚少了两捆草料,您怎么比我这赘婿还清楚?"

厅里霎时安静。

顾二叔的随从阿福缩在柱子后头,额角渗出汗珠。

苏玄机盯着他发颤的脚尖,心里更确定了——老赵失踪的消息,是顾二叔特意让人传的,为的就是引他来正厅,在族人面前坐实"居心叵测"的罪名。

"散了吧。"三老爷终于开口,"清棠还小,这内宅外院的事,让老二多操点心也是应该的。"他扫了苏玄机一眼,"苏姑爷,往后少往墓园跑,免得落人口实。"

苏玄机垂首应了,转身时瞥见顾三婶捡起帕子,指尖在袖中比了个"三"的手势——那是顾家暗语,指子时三刻。

他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回到房里,小翠正蹲在地上擦铜盆,见他进来,慌忙起身:"姑爷,热水备好了。"

苏玄机反手锁了门,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塞给她:"我要你去三太太院里当差。"

小翠手指发颤,碎银"叮"地掉在地上:"姑爷,三太太最是......"

"我知道她苛待丫鬟。"苏玄机弯腰捡起碎银,塞进她掌心,"但你要让她觉得,你是被我逼得走投无路,才来投靠的。"他盯着小翠发颤的睫毛,"明儿早膳,你故意把汤洒在我鞋上,我打你两巴掌,你就哭着跑去找三太太。"

"姑爷......"

"我要她写的那封密信。"苏玄机压低声音,"上头写着'必要时除掉苏玄机'的那封。"

小翠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恐,又迅速压下去。

她重重磕了个头:"姑爷信我,我定把东西拿来。"

三日后,顾府设宴款待盐运司的陈大人。

苏玄机站在廊下,看着小翠端着茶盘往顾三婶院里去,袖口露出半截红绸——那是他给的暗号。

未时三刻,小翠悄悄溜进他房里,手里攥着个油纸包。

苏玄机展开一看,是半页信笺,墨迹未干:"苏赘婿知晓旧案,留之祸根,必要时......"

"做得好。"苏玄机将信笺塞进檀木匣,锁好后递给候在门口的顾清棠,"若我出事,拿这个去祠堂,在族老面前念。"

顾清棠接过木匣,指尖在锁扣上:"你要去哪?"

"祖祠。"苏玄机摸了摸胸口,分魂术的闷痛又涌上来,"我总觉得,顾家的秘密,不止在墓园。"

祖祠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苏玄机点燃三柱香,插在青铜炉里。

烟雾缭绕中,他闭上眼,分魂从天灵盖钻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用二魂破障,分魂穿透青砖地面时,像被无数细针扎着。

地下密室比想象中深。

分魂掠过潮湿的砖墙,突然被一道结界挡住。

苏玄机咬着牙,分魂力如潮水般涌出,"啪"地冲破结界。

霉味扑面而来,他看见墙角堆着几个木箱,最上面放着张泛黄的地图,墨迹晕开,标着"金陵城外三十里,废别院"。

"玄机?"顾清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玄机猛地睁眼,分魂"咻"地钻回体内,额角全是冷汗。

他抓起地图塞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香案,三柱香"噼啪"爆响,火星溅在供桌上。

"清棠。"他攥紧地图,"这东西,你且帮我收着。"

顾清棠接过地图,借着烛光看清上面的标记,瞳孔微微收缩:"这是......"

"明日再说。"苏玄机扯了扯她的衣袖,"先回房,陈大人要到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苏玄机余光瞥见祠堂角落的阴影里,有个身影一闪而过——是顾二叔的随从阿福,手里攥着个火把,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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