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赌坊探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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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赌坊探秘

 

东墙的日头刚爬上瓦当,苏玄机己站在聚宝阁的朱漆门前。

门里传来赵西的哈欠声,混着赌徒们的谩骂——张五骂骰子不公,李六敲着竹板催债,王七端着茶盏穿梭的脚步声,都裹在晨雾里往门缝外钻。

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西揉着眼睛出来扫阶,扫帚刚碰到青石板,抬头看见苏玄机,脸上的笑当场僵成了疤。

他喉结滚了滚,扫帚"啪嗒"掉在脚边:"苏...苏姑爷?

您、您这大清早的..."

苏玄机盯着他发颤的指尖。

赵西惯常油光水滑的分头乱了几缕,左眼皮跳得跟抽风似的——这是被惊着的征兆。

他伸手虚扶,指尖却准确点在赵西腕间的"太渊穴"上:"赵老板好记性,昨日还说'聚宝阁的账册,连顾大房都未必见得着',今日我来讨杯茶喝,倒吓得连扫帚都拿不稳了?"

赵西的脸瞬间煞白。

他后退半步撞上门框,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声线:"您、您这说的什么话?

快请进!

快请进!"他猫腰去捡扫帚,袖中铜钥匙串叮当乱响——苏玄机记得,那串钥匙里有暗房的铜锁,昨日分魂窥见时,赵西就是用第三把小钥匙开的门。

赌坊里的热气裹着霉味扑过来。

陈八正趴在赌桌前数铜板,抬头见是苏玄机,冲李六挤眉弄眼:"哟,顾家赘婿来查账?"李六擦桌子的手顿了顿,竹布帕子在桌面洇出个湿痕。

苏玄机当没听见,径首往账房走——他昨日分魂看过布局,账房在西角,挨着暗房,门楣下悬着串褪色的桃符,是赵西怕晦气特意挂的。

"苏姑爷您坐!"赵西抢先一步堵住账房门槛,额头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您要查账...这、这得顾大房的手令啊,昨日二老爷还说——"

"二老爷说什么?

说我这个赘婿不配看顾家的账?"苏玄机突然笑了,从袖中摸出半块玄鸟玉牌。

晨光透过窗纸照在玉牌上,玄鸟尾羽的纹路泛着冷光,"顾大房的手令?

顾大房的嫡女,此刻正在后宅等我拿供状回去。

赵老板是想让我把玉牌往巡盐御史案上一摆,说顾家赌坊私吞盐引银?

还是想让我问问巡城卫,这赌坊后巷的棺材铺,为何总在寅时往仓库送'货'?"

赵西的膝盖当场软了。

他扶着门框滑坐下去,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气声。

苏玄机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钥匙串,第三把小铜钥匙还带着赵西掌心的汗,硌得他指腹生疼:"暗房的账册,我自己拿?"

"别!

别!"赵西扑过来抱住他的腿,肥肉颤得像筛糠,"我拿!

我拿!

求您千万别报官,二老爷说就这一回,说顾大房撑不过这个月,到时候...到时候我把所有账都誊清楚..."

暗房的霉味比赌坊更重。

苏玄机接过赵西抖如筛糠的手递来的账册,翻到七月十五那页——正是顾清棠生母忌日当天,账上记着"杂支银三百两",可下面的明细栏空着;再往后翻,八月初三有笔"赏银",数额却填在"损耗"栏里;最底下那页更妙,九月初九的流水写着"进香",后面跟着的却是"西仓三排七号"的字样。

"西仓三排七号。"苏玄机指尖敲在纸页上,"赵老板,顾家盐仓的编号,什么时候轮到赌坊记了?"

赵西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洇开个深灰色的圆。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咯咯"的声响。

苏玄机盯着他发红的眼白——那底下藏着慌乱,藏着恐惧,藏着昨夜没睡踏实的血丝。

他突然闭眼凝神,分魂术第二层的力量顺着脊椎往上窜。

意识抽离的刹那,他看见赵西的记忆像碎镜子似的裂开。

顾二叔捏着银锭拍在赌桌上,油光水滑的脸挤成个笑:"赵老板,顾家盐仓的钥匙模子,可值这个数。"顾三婶掀着妆匣上的珠帘,指甲尖挑起块玄鸟尾羽:"这东西藏在顾清棠妆匣最里层,明派个人去'取',就说赌坊遭了贼。"还有巡盐御史的书办,獐头鼠目的脸上泛着油光,把盖了官印的文书往赵西手里塞:"西仓三排七号,我让人今夜就填私盐...顾家的罪,够抄三次家了。"

"够了。"苏玄机猛地睁眼,赵西"啊"地一声瘫在地上,额头撞在账桌上,起了个青包。

他扯过桌上的炭笔,在账册空白处唰唰写:"顾二叔买通书办,顾三婶盗玄鸟尾羽,西仓三排七号藏私盐——赵老板,这些够不够写供状?"

赵西盯着那几行字,突然嚎啕起来:"我就是个跑腿的!

二老爷说事成之后让我管金陵城所有赌坊,三奶奶说顾清棠根本护不住顾家...苏姑爷,我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吃奶的娃,您行行好——"

"行好?"苏玄机把账册往怀里一收,玄鸟玉牌撞在胸口,"顾清棠的娘咽气前,可曾有人对她行好?

顾家仓库要是真搜出私盐,清棠的头就要挂在城门楼子上,到时候你那八十岁老娘,吃奶的娃,就能在顾家坟前烧纸了?"

他转身往门外走,赵西的哭声追着他到了赌坊前厅。

陈八还在数铜板,李六擦桌子的手停在半空,王七端着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所有人都望着这个往日里唯唯诺诺的赘婿,望着他腰间晃动的玄鸟玉牌,望着他袖中露出半截的带血账册。

顾清棠在顾家后巷的槐树下等他。

晨露打湿了她月白裙角,发间珠钗却比昨夜更亮。

苏玄机把账册递给她时,看见她指尖在抖,看见她盯着"西仓三排七号"时,眼尾的泪痣都在发颤。

"下午未时,家族会议。"她把账册塞进怀里,玄鸟玉牌与苏玄机腰间的半块相碰,发出清越的响,"我要让顾二叔看看,顾家的天,到底姓顾,还是姓赵。"

苏玄机望着她转身的背影,晨风吹起她的裙裾,像一片要燃烧的云。

他摸了摸袖中赵西按了血印的供状,又碰了碰腰间的金步摇——顾清棠说,那是她娘的陪嫁,捏碎能引巡城卫。

可现在他知道,真正能护顾家的,从来不是金器,是藏在人心底的,算破九霄的局。

日头爬到中天时,顾家大厅的红漆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三婶的鎏金护甲划过门框,顾二叔的朝珠在胸前晃荡,他们都没注意到,廊下阴影里,苏玄机正把最后一页账册塞进油布包。

午后的风卷起几片槐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有些秘密,该见光了。

顾家大厅的檀香烧得正浓,烟雾在雕花木梁下盘旋成灰云。

顾清棠掀开门帘时,十二盏鎏金八角灯突然"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顾二叔新换的宝蓝团花马褂上,烫出个焦黑的洞。

"清棠侄女来得正好!"顾二叔拍着衣襟站起,朝珠在胸前撞出乱响,"昨日我还和族老们说,顾家的盐引该交给有本事的人管——"

"二伯的本事,是偷顾家的盐仓钥匙模子?"苏玄机从顾清棠身后跨步上前,油布包"啪"地摔在檀木案上。

账册翻页的脆响惊得顾三婶的鎏金护甲戳进掌心,她涂着丹蔻的指甲在绣鞋上刮出白痕。

满座抽气声里,苏玄机掀开油布。

七月十五的"杂支银"、八月初三的"损耗赏银"、九月初九的"西仓三排七号",墨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顾二叔的目光扫过账页,喉结上下滚动三次,突然拍案:"这是栽赃!

赵西那赌棍的话能信?"

"赵西的供状在这。"苏玄机又抖出张染血的纸,血印子还带着半块茧疤——正是赵西昨夜按在掌心的。

他指尖划过顾二叔发颤的手腕:"二伯昨日寅时去过聚宝阁后巷的棺材铺,和巡盐御史的书办喝了三杯茶,茶盏底还压着半块盐引。"

顾三婶突然尖笑起来,金步摇撞得鬓角生疼:"好个赘婿,倒会编排!

我昨夜在佛堂抄经,有三个丫鬟作证——"

"三婶佛堂的珠帘少了颗东珠。"苏玄机从袖中摸出粒的珍珠,在指尖转了个圈,"昨日分魂术探到,您用这珠子换了顾清棠妆匣里的玄鸟尾羽。"他突然倾身逼近,眼尾的红痣像淬了火,"玄鸟玉牌是顾家掌家信物,您偷它,是想让清棠被指认作私藏信物的逆女?"

顾三婶的脸瞬间惨白。

她后退半步撞翻茶案,青瓷盏碎在顾二老爷脚边。

顾二叔的朝珠线断了,翡翠珠子滚得满地都是,他弯腰去捡时,苏玄机看见他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那是他每次说谎时的老毛病,铁口张教过苏玄机,相人先看颈后汗。

"够了!"族老顾敬山拍响惊堂木,白须抖得像风中芦苇,"我顾家立族百年,最恨家贼!"他颤抖着指向顾二叔,"西仓三排七号的私盐,可是你勾结巡盐御史埋的?"

顾二叔瘫坐在椅上,宝蓝马褂皱成咸菜叶。

他望着顾清棠腰间的玄鸟玉牌,突然嘶喊:"我也是为顾家!

顾清棠一个女娃,撑不起金陵盐商的台面!

等巡盐御史查下来,我再把私盐顶到旁支头上,顾家至多罚银——"

"至多罚银?"顾清棠终于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玉簪。

她掀开衣襟,露出里面裹着的金步摇,"我娘咽气前说,这金器能换三百死士。

可你呢?"她抓起桌上的账册甩向顾二叔,纸页拍在他脸上,"你拿顾家的命换自己的权,拿清棠的头换你的'撑台面'!"

大厅陷入死寂。

顾三婶突然跪下来,拽住顾清棠的裙角:"清棠侄女,我就是鬼迷心窍...你三伯走得早,我就想给儿子挣点家业..."

"三婶的儿子,该用顾家的清白挣家业。"苏玄机弯腰将顾三婶的手从顾清棠裙角掰开,"顾二伯,三婶,族规第七条:通外贼者,关祠堂三年;盗家印者,去宗籍。"他转向顾敬山,"族老,清棠的意思是先软禁,等巡城卫查完西仓再定夺。"

顾敬山抚须长叹:"就依清棠。"他冲门外使了个眼色,两个护院上前架起顾二叔,顾三婶哭嚎着抓挠门框,鎏金护甲在红漆上刮出五道血痕。

顾清棠望着两人被拖走的背影,指尖攥得泛白。

苏玄机看见她眼尾的泪痣在抖,像要坠进眼底的雾里。

他轻轻碰了碰她藏在袖中的手——那双手昨夜还在颤抖着翻账册,此刻却凉得像块玉。

"走吧。"顾清棠吸了吸鼻子,转身时玄鸟玉牌撞在苏玄机腰间的半块上,清响惊飞了梁上的燕子。

两人刚跨出大厅门槛,穿堂风突然卷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玄机后背一绷,分魂术第一层的力量在指尖游走——是两个人,脚步重的那个穿着牛皮靴,轻的那个鞋跟带铁;气味里混着铁锈和皂角香,像巡城卫的官服味道。

顾清棠也顿住脚步。

她转头看向苏玄机,眼底的雾气散了些,倒映着廊下摇晃的灯笼。

脚步声越来越近,拐过照壁时,带起一片槐叶打在苏玄机脚边。

他望着那片叶,突然想起昨夜分魂术窥见的记忆残片:巡盐御史的书办笑着说"今夜就填私盐",而此刻西仓的日头,该正晒着那些见不得光的盐巴。

"清棠。"苏玄机轻声唤她,手按在腰间的金步摇上,"或许...该让巡城卫现在就去西仓。"

顾清棠望着他,忽然笑了。

她的笑像破云的月,把廊下的阴影都照亮了:"好。"

话音未落,照壁后转出两个身影。

为首的巡城卫千户提着腰刀,刀鞘上的铜环撞出脆响。

苏玄机盯着他腰间的令牌,突然想起赵西供状里提到的名字——那是巡盐御史最得力的手下。

脚步声停在五步外。

千户的目光扫过顾清棠的玄鸟玉牌,又落在苏玄机腰间的半块上,突然抱拳道:"顾姑娘,苏姑爷,我家大人有请。"

顾清棠的指尖在袖中掐紧了苏玄机的手腕。

苏玄机望着千户身后晃动的树影,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西仓的私盐,巡盐御史的"有请",还有顾二叔没说完的"顶到旁支头上"。

他忽然想起铁口张临死前说的话:"相师算天不算命,可你这分魂术...要当心算得太透,反被天算。"

槐叶又落了一片,正落在千户的刀鞘上。

苏玄机望着那抹枯黄,忽然笑了。

他牵起顾清棠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管内宅十年磨出的茧,比任何玉牌都坚硬。

"请带路。"他说。

顾清棠握回他的手,力道重得像块压舱石。

两人跟着千户往门外走时,苏玄机听见身后大厅里传来族老们的议论声,混着远处西仓方向的风声。

那风里,似乎有盐粒的味道,正顺着金陵城的青石板路,往顾家的方向,汹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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