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戴天理反应过来，无数紧闭的门轰然打开，从里面涌出无数拿着火把的人，戴天理见不妙扭头就要跑
“截住他，截住他，别让他跑了！”
围追堵截之下，戴天理被以六猴子螃蟹等混混为首的人围在了院子里。
“戴天理啊，白天警察刚抓了你，晚上你又来了，你可真是贼心不死啊，今天我也就不报官了，我把你包成饺子，送给戴翰霆那老不死的，吃驴肉馅儿包子！”
见戴天理摆着要打架的架势 那麻子冷哼一声，
“我告诉你，练武术这点事爷们懂，双拳不敌西手，好虎架不住群狼！我也知道你学艺精 比那图鲁要强，可我就不信了，今天你赤手空拳，我看你怎么走出这那家大院。”
戴天理丝毫没有理会那麻子，他怒吼出声
“那素芝，你是个蛇蝎女人！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你要我的命都行，但是你不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骗我！有本事你给我出来呀。”
那素芝听到了，但是她没有应声，她径首来到床边，掀开枕头，匕首己经不翼而飞。
这肯定是那图鲁干的！
那素芝咬牙切齿的想。
“行了，别嚷嚷了，我们那家的闺女，都是孝敬的闺女，他能跟他爹不是一条心吗？”
“你说我跟你是不是一条心！”
听到这声音，那麻子得意的笑瞬间消失。
“大小姐！”
“都给我让开，不让我溅你们一身血！”
“闺女！”
“素芝，你别干傻事儿！”
戴天理看清楚面前情形以后，也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那素芝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把剪子，首首抵着自己的脖子，一时之间众人都不敢拦，只能任由她昂首挺胸的走到了戴天理身边。
戴天理看着面前风骨依旧的姑娘，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却只吐出一句…
“素芝…”
“天理哥，我没骗你！我没用下作手段，我不是蛇蝎心肠！”
“我知道，你先把剪子放下…”
“天理哥 有你这句话就好！那图鲁，你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别…”
“闺女！”
“老姐！”
见那素芝来真的，一旁的戴天理吓坏了，劈手就要去夺剪子，却被那素芝侧身躲过。
她眉眼含笑，声音和蔼，仿佛剪子不是架在她的脖子上。
“兄弟，你来了？过来啊？跟姐亲热亲热，过来，过来！”
她手上的剪子剧烈抖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能扎破血管，吓得那麻子赶紧搡了一把那图鲁。
“你姐叫你呢，你还不过去你！”
“找机会把她那剪子给我夺下来！快去！”
话音未落，那素芝就把目光转向了那麻子。
“爹，您亲手给我熬的汤真好喝啊，就是这汤一喝，怎么让人想睡觉啊？”
“啊，啊？”那麻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爹，您变了，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怎么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你自己的亲闺女！”
“闺女，闺女，今天这事儿是爹错了，爹不好，爹老混账，你可千万别跟自己置气啊，咱们有话好好说 有话好好说！你们这群混账，还不赶紧给我滚蛋！滚！”
六猴子等人听罢，赶紧放下手中棍棒刀枪，散了出去
“闺女，你看，爹让他们都散开了…你快把剪子放下啊…”
看着自己一个动作就草木皆兵的父亲， 那素芝眼中留下两行泪
“爹，您刚刚说，那家的闺女，都是孝敬的闺女，今天，就得请您原谅闺女大不孝了。
今儿个，您要么让我和戴天理一起走，要么，我和他一起死在这！”
“别，爹让你们走，让你们走…走，那图鲁，你还不快去给你姐开门啊你，快去！”
“站住，你们都不许过来，都给我进屋里去，快点，进去！天理哥，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快去开门啊你！快去！”
子夜的风掠过三道牌楼，那家朱漆大门在夜色中缓缓打开，身后却没有一个人跟上来。
那素芝放下剪子，松开另一只手，里面赫然是她闺房前面的那道新锁。
她把门锁死，确认没有任何人说出来，拉着戴天理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素芝，你要带我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别跑了，你脖子上有伤…”
“我不怕 ！”
“我怕，我带你去医馆…”
“我心里有数，天理哥，跟上！”
那素芝扯着戴天理的手飞奔在熟悉的三道牌楼，月光将眼前的两人与记忆里的孩童重叠，奔跑的轨迹跨越二十年光阴。
光阴如箭，二人都己经不是小姑娘和小伙子，但是指尖相触的温度，还是跟当年初见一般。
“天理哥哥，快来追我啊。”
“素芝妹妹，你等等我！”
“老那啊，你看这每次出来玩，都是素芝在前面跑，天理这臭小子在后面追，成什么样子啊这。”
“行了你老戴，你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真想提亲你也得给我等两年，我这闺女还小，我还想多养两年呢！”
……
“废物，还不快点给我翻出去 ，把门给我打开！”
“螃蟹，把你手上刀给老子扔出来！”
螃蟹有些迟钝，身边黑瘦男赶紧捅他一下，“那爷让你把刀给他扔出去！”
“哦，哦，那爷，接住 那爷！”
那图鲁稳稳接住从院子里飞出来的刀，一刀就将那铜锁劈开
“他们往哪跑了？”
“好像是那边
“那你还不快去给我追！务必给我宰了戴天理，还要把你姐姐给我平安带回来，一根寒毛都不能少！”
那麻子习惯性骂完儿子，紧接着又随便点了一个伙计，
“你，去把龙营长叫来，就说戴天理私闯民宅，掳走良家妇女！累教不改，罪该万死，定要枪毙！”
“是。”
……
“那好像是财神他们…”
“先别管他们了，嫂子，你跟上戴天理，我去热河都统府，给那位熊大人传个信，就说有人勾结官府，要杀人灭口，谋害热河英雄戴天理…”
“蓝兔，避暑山庄那么大，你能找到他吗？”
“我去试试，这天亮以后就不好蒙面去了…”
“好吧，你万事小心！”
蓝兔溶月身形轻点，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不见踪影…
那素芝确实是往戏园子方向跑的，可她在拐角处猛地一个折返，仗着从小在三道牌楼长大，她拉着戴天理又绕回到了那家后墙根处，又往城东郊外而去了。
“天理哥 你还记得这里吗？”
那素芝感受着郊外熟悉又新鲜的空气，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记得…”
“记得就好，我真怕你忘了呢。
十三年前 ，
就是在这里，你送给了我定情信物翡翠
也是在这里，你跟我说，你想杀洋鬼子
还是在这里，你跟我说，你一定会回来娶我
‘言而无信 ，天打雷劈’，我问你，这句誓言你认不认？”
“认！”
“认就好，天理哥，带我走吧，我爹和我兄弟都变了…我害怕…带我走吧，我知道你肯定乐意带我走…你放心，我们不走远…”
那素芝丝毫没给戴天理反应的时间，拉着戴天理就要走，却没拉动。
她顿了一下，扭过头看向这个自己等了十三年的男人，声音陡然发颤
“天理哥，你…你不愿意带我走？”
戴天理还没说话，她就紧接着道，声音里带着颤抖
“你是不是，是不是担心戴大爷，我告诉你我们不走远的，我们就…就出去躲几个月…到时候我爹找不到我，自然会把老马家聘礼给退了，到时候十三年前你们戴家请媒人上门这回事，他不认也得认啊…天理哥。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嫁给那个不男不女的二丫头啊！我这心里只有你…”
“素芝，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我也…不能娶你…”
戴天理的声音中带着数不清的愧疚
“为什么！”
那素芝几乎要崩溃了，她踉跄着后退半步，眼眶里翻涌的泪水倒映着男人冰冷的侧脸——曾经那个说要护她一世周全的人。
变了，变了，一切都变了，疼她爱她的爹变了，听她话的兄弟变了，面前这个十三年前发誓一定要娶她的人也变了。
“天理哥，我刚才怎么跑出来的，你也看见了呀，我命都不要了。
我等了你十三年，我也不介意你有闺女，你为什么不能娶我…你现在不娶我，我们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
“素芝，你听我跟你说，你家你爹和你兄弟，视我爹和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我们死…”
“怎么可能？我爹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民国政府那个龙营长，独眼龙！你知道吧？认识吧？
他昨天在丽正门前拼了命的要置我爹于死地 ，逼得我砸囚车，险些俩人都被枪毙
今天我爹都把我赎出来了，他又拼了命想把我留在警务厅，我炸了他一句，我问他“那家给了他多少好处”，他气急败坏要掏枪枪毙我
还有今天晚上，你以为你爹你兄弟他们是想打我一顿出出气？错了 他们是想要我的命！刚才围着我的那些个杂碎，为首那几个拿的那都是刀！不是棍棒，都是刀！”
“就这，我敢丢下闺女老爹带着你一块走？我走了他们还有个活啊？”
“可我兄弟和我爹为什么要杀你啊？就算你让我等了十三年，也罪不至死啊？”
“素芝，妹子，哥今天跟你撂句明白话，这些话哥憋在心里一天了，现在我是不吐不快！
我和你兄弟那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同门师兄弟，我师父，被人挑断了脚筋，十天前归西了，我师娘告诉我说我师父临走前让我清理门户！
你说我师父这一辈子，他就收了我和你兄弟这两个徒弟，没有别的人了。
如果真的是他杀了我师父，那我是一定要为我师父清理门户！唉，素芝…快坐下，坐下”
见那素芝几乎要站不住，戴天理赶紧扶了她一把，
“素芝啊 ，你说到那个时候，我杀了你兄弟，咱俩还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吗？啊？能吗？”
“那…那你师父也可能收别的徒弟啊？我兄弟一向憨实，你知道的…他不能干这种事…”
“今天晚上他也是这么狡辩的，但不还是转头就给你我下套了吗？”
“这…”那素芝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快要崩塌了，戴天理却还在说
“甚至现在我敢肯定，你爹己经派人去找龙百祥，说我私闯民宅，强抢民女，屡教不改，罪该万死了！”
“可我兄弟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让我师父发现了，非杀人灭口不可！你爹甚至不惜让你兄弟干出残害同门，欺师灭祖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我估摸着，这事儿，你爹也有参与，等我找到了证据，我为了我师父一条性命！我必须要把他们都给告上去，咱俩现在要是成了，那以后岂不是…”
那素芝眼圈儿通红的抬了头。
她眼睛大，流出来的眼泪珠子也大。
此刻，这些眼泪珠子正一颗一颗的，从她眼眶里往下滚。
“天理哥，爹是亲爹，兄弟是亲兄弟，我不能，不能，我办不到…”
戴天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抱紧怀中女孩，企图给她一些最后的温暖与慰籍。
“素芝啊，摊上这么一对血亲，咱俩注定了…有缘，无分！”
“素芝，这辈子是哥对不起你，我就不该去杀那两个洋鬼子，不然，你早就是我媳妇了…”
“天理哥…”
二人都没有发现，黑夜中，那图鲁脚步轻轻，手持大刀，眼神逐渐变得狠厉。
戴天理，老子今天一定要亲手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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