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响过三遍时，陆远和胡小山站在了混元殿前的青石广场上。
这座通体漆黑的建筑与正阳分宗其他殿宇截然不同——没有飞檐斗拱，反而像座放大的青铜鼎炉，殿顶排列着十二个形状各异的烟囱，此刻正喷吐着不同颜色的烟雾。
"进来吧，两个傻小子。"青霄真人的声音从殿内飘出，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推开刻满齿轮纹路的青铜门，热浪裹挟着各种奇异气味扑面而来。
大殿中央，三棱刺和回旋镖正悬浮在淡青色光幕中缓慢旋转。
青霄真人盘坐在半空，手里把玩着块雷纹石，身下是座由齿轮、链条组成的复杂机械，每当老人手指轻点，就有新的零件从地板暗格升起重组。
"先说这个。"真人突然指向三棱刺。
光幕中立刻投射出放大影像，三条放血槽的微观结构清晰可见。
"普通兵刃造成的伤口，炼体境的修士用灵气十息内就能止血。但你们看——"
他弹出一道青光击中三棱刺。
武器刺入光幕模拟的人体时，三条棱刃在肌肉组织中形成螺旋状撕裂伤，伤口截面竟呈现诡异的三角形。
"灵气愈合需要均匀覆盖创面，灵气丝才能产生黏合效果。"真人不知从哪摸出个酒葫芦灌了一口，"这种三角形的伤口会让灵气分布失衡，至少拖延十倍愈合时间。"
他突然露出顽童般的笑容，"更妙的如果是中空结构，在内壁刻上倒刺纹..."
胡小山听得两眼发亮，陆远却注意到地面机械正在同步演化真人的构想——三棱刺内部浮现出鱼钩状的微型倒钩。
"所以，此兵器对于炼体境具有极高的致命性，能够有效的抑制灵气愈合效果。缺点也很明显，太短了，需要近身才能发挥作用。"
"至于这个。"青霄真人突然转向回旋镖，眉头皱成山丘，"老夫活了两百岁，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兵器。"他挥手撤去光幕，回旋镖"啪"地落入手心。
真人走到殿外空地，像掷铁饼般将回旋镖甩出。
木制品在空中划出歪斜的弧线，撞在十丈外的银杏树上弹落。
老人不信邪地连试三次，最后一次差点削掉自己的发髻。
"使用方式不对！"他忽然瞪向陆远，"你小子应该不是这么扔的！你来演示一下。"
陆远接过回旋镖，拇指在螺旋纹路上两下，以45度角斜向掷出。
木制品呼啸着飞出二十余丈，在最高点突然转向，划出完美的椭圆轨迹飞回。
胡小山都看傻了，这玩意儿扔出去怎么还能自己飞过来的，太神奇了。
"它叫飞去来。"
青霄真人瞳孔骤缩，"好土鳖的名字。"
陆远注意到老人太阳穴附近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筋——这是修士开启"神识内视"的标志。
当回旋镖第三次往返时，真人突然凌空抓取一片落叶抛向飞行轨迹。
落叶在接触回旋镖的瞬间被无形力量撕成两半，一半顺时针旋转，一半逆时针飘落。
"原来如此！"真人猛地拍碎身旁石凳，"非对称翼面与空气产生了力差，本体的旋转引导空气流形成涡旋！"
他激动地拍了拍陆远的肩膀，"不是灵器，却做到了灵器才能做到的事情..."
青霄真人突然噤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
他袖袍一挥，殿内几盏铜灯应声熄灭，只留下中央沙盘泛着微光。
陆远顺着真人的视线望去，透过雕花窗棂，隐约可见几道剑光正掠过东侧山峰。
"监察院的苍蝇。"真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手指轻叩座椅扶手。
地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殿门上方降下一道刻满符文的青铜闸门，将外界声响彻底隔绝。
待剑光远去，青霄真人才重新开口："正阳宗炼器分院共有西殿，各有所长。"
他屈指一弹，沙盘上浮现出西座微型殿宇的幻影。
第一座殿宇浑身散发着赤红光泽，好似被熊熊烈火包裹。那檐角之下，悬着一串串火焰形状的铜铃，微风拂过，仿佛能听见隐隐的火焰燃烧之声。
“此乃黄山殿，殿内修士皆专修符刻之道。”幻影之中，一位修士正全神贯注，以神识凝聚成一把散发着柔光的刻刀，在剑胚之上精心雕琢着繁复至极的花纹。每落下一刀，完成一道纹路，剑身便会迸溅出点点火星，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想要将术法永久刻印在器具之中，最低也得有炼体九层的修为。否则，刻到一半便会灵力枯竭，前功尽弃。”这种独特的炼器方法，能够把术法固化在器具之上。
如此一来，使用者即便自身尚未掌握某些术法，也能借助器具将其释放，而且无需担心会遭受反噬之险。
不过，世间之事皆有利弊。这种器具中的术法需要充能，必须依靠外界的灵气源头，将灵气注入那刻印而成的灵气回路之中。
而充能这一过程，并非一蹴而就，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也正因如此，术法无法连续不断地使用。
第二座殿宇呈现青玉色，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殿门两侧，石兽雕像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沉睡中苏醒，择人而噬。
"此乃灵生殿，专擅魂印之术。"画面之中，一位炼器师双手翻飞，以独特的手法将一团青光缓缓按入玉佩。刹那间，玉佩光芒大盛，落地之后竟化作一头咆哮的魔狼，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抽取妖兽精魂封印于器皿之中，对神识的消耗堪称巨大。"真人目光轻瞥胡小山，神色凝重地说道，"若是没有炼气期那般广阔的识海容量，贸然尝试此术，只怕会神智尽失，沦为白痴。"
魂印这般炼器方法，实则是将术法及其释放主体一同封印于器皿之内。
使用者只需召唤出主体，便可由此主体施展术法，如此一来，术法充能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然而，此法的弊端也极为明显，一旦封印的主体被诛杀，术法便再也无法释放。
第三座幻影乍现，瞬间让陆远的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漆黑的殿墙之上，银色符咒如灵动的游蛇般缓缓流淌、蠕动，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命之力。
"转空殿，专注于咒画之道。"青霄真人的语气陡然变得意兴阑珊，仿佛对这所谓的咒画之道并不十分看重，"说穿了，不过就是画符罢了，将一次性术法以及施展该术法所需的灵力一并封存在媒介之中。"
言罢，他随手从袖中扯出一张黄符纸，其上以朱砂绘制的雷纹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消散。"这可是个烧钱的营生，十张符纸里能有三张成功就不错了。"
咒画之道的优点在于，相较于刻印和魂印，其术法无需充能，仅需少量的灵气便可激发。
然而，缺点也极为明显，那便是符纸上的术法只能使用一次，无法循环往复。
最后亮起的是一座青铜结构的奇异建筑，屋顶排列着十二个不同形状的烟囱，此刻正喷吐着各色烟雾。
"至于我们混元殿..."真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什么都搞。"
沙盘上的混元殿幻影突然分解成数百个零件：有齿轮咬合的机关兽，悬浮在半空的锻造炉，甚至还有修士在调试多管连射的金属筒。
"别家炼器要讲究灵根属性、修为境界。"真人得意地搓着手指，"我们只认一个理——管用就行。"
胡小山盯着那些精妙机关挪不开眼，青霄真人突然凑近，酒气混着金属锈味扑面而来："黄山殿那帮刻印的，离了灵气连菜刀都锻不好；灵生殿养魂的，打架还得先召唤半天..."他拇指反向指着自己胸口，"我们混元殿的弟子，随便摸块铁片都能当杀人利器！"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混元殿记名弟子。三个月内，尽量的提升修为，这将决定你们三个月后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
青霄真人抬手一挥，两道流光首奔二人眉心。
"加入混元殿的规矩和好处，回去认真看。"
陆远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大段禁忌条款，最醒目的一条是："不得向黄山、灵生、转空三殿透露任何混元炼器原理"。
青霄真人转身走向殿深处，机关运转声中，地面裂开通往地下的阶梯。
黑暗中传来他意味深长的声音："努力吧！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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