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翌日的正午的时候，陆远从水车那里取回了处理好的月石粉。
灰蓝色的粉末装在竹筒里，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他小心地晃了晃竹筒，粉末流动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这种经过水锤粉碎、晾晒、研磨、筛选后的精品，比当初在集市买的原矿石细腻十倍不止。
胡家院子里的小熔炉己经烧得发红。
陆远将月石粉与草木灰按三比二的比例混合，倒入盛满井水的铁锅中。
沸腾的水面很快浮起灰白色泡沫，像一团团脏污的云。
他抄起竹制吹管，腮帮鼓起对着溶液持续吹气——这是最原始的氧化法，能将硼镁矿中的杂质逐步分离。
"咳咳！"第三锅溶液熬煮时，胡小山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被刺鼻的烟气呛得首咳嗽，"陆哥你炼丹呢？"
少年盯着灶台上五六个陶罐，每个罐子里都盛着不同纯度的结晶，"这些蓝莹莹的盐巴是啥？"
"好东西。"陆远抹了把额头的汗珠，举起最新熬制的成品。
半透明的晶体在晨光中折射出淡蓝色光晕，棱角分明得像冰凌。
这是经过五次提纯的硼砂，纯度虽然比不上现代工业品，但足够用作助熔剂了。
材料在院中石板上排开：张铁匠家买的粗铁胚黑如焦炭，红铅石炼出的一小块铬泛着水银光泽，硼砂晶体堆成小小的金字塔。
陆远用木炭在青石板上勾画起来，复杂的几何线条逐渐组成两个相互咬合的圆形——这是偏心滑轮的核心设计图。
"陆哥，你这是要制作车轮？"胡小山蹲在旁边，突然指着图纸惊呼，"不对...这圆盘是偏心的，像河螺的壳一样，边缘怎么凹凸不平的？"
"这叫凹轮。"陆远在最大圆盘的边缘画上锯齿状曲线，"当弓弦滑过这个位置时..."他的炭笔在几个关键点圈出标记，"拉力会突然减轻七成。"
胡小山的表情仿佛在听天书。
陆远笑着摇头，取出准备好的模具。
这是他用黏土精心塑形后烧制的，内壁光滑如镜，正好用来铸造金属滑轮。
随后陆远将白灰色的金属块扔进坩埚。
硼砂在高温下化作粘稠液体，包裹住红热的小铬块。
当混合物浇铸在滑轮凹槽时，滋滋作响的白烟里飘出刺鼻气味——这是铬与其他金属形成合金的关键步骤。
日落时分，两只泛着金属光泽的滑轮在石板上闪闪发亮。
胡小山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陆远拍开："别碰，铬层还没完全固化。"
少年讪讪地缩回手，转而研究起那捆浸过鱼胶的牛筋弦："这弓弦比我家那张老猎弓的粗三倍！"
真正的挑战在第二天来临。
陆远新买的铁砧上，粗铁胚正在经历千锤百炼。
硼砂不断撒在通红的金属表面，每次锤击都迸出璀璨的金色火花。
当铁胚延展成六尺长的弧形钢片时，陆远突然将其浸入混有铬粉的淬火液中——"嗤"的爆响声中，一道彩虹色薄膜在金属表面流转。
"见鬼了..."胡小山瞪大眼睛，他的手指抚过弓身，触感竟像抚摸丝绸，"这亮闪闪的材料是怎么弄的？"
"铬的钝化反应。"陆远含糊地解释，手上不停给弓臂安装滑轮组。
当三个滑轮通过牛筋弦咬合时，整个结构突然产生奇妙的联动——拉动主弦的瞬间，偏心轮开始旋转，副弦在滑轮间穿梭如灵蛇。
胡小山看得眼珠都要瞪出来。
陆远却皱起眉头：空载测试时，滑轮组运转流畅；可当他把弓拉到满月状态时，右上角的副弦突然发出不祥的"嘣"声。
"铬层太脆..."陆远擦着汗喃喃自语。
他拆下问题滑轮，重新调整硼砂比例。
这次在铬水里加入了捣碎的山核桃汁——这是昨夜灵光乍现想到的天然增塑剂。
第三次组装时，夕阳己经染红茅草屋顶。
陆远深吸口气，缓缓的开始介绍偏心滑轮弓。
偏心滑轮弓，通常被称为复合弓，复合弓的发明是弓箭技术的一次重大革新。
复合弓利用偏心滑轮组技术，通过滑轮改变力的作用方向和大小，使得拉弓所需的力度大大减少。
这使得射手能够更轻松地拉开高磅数的弓，从而突破人体的极限，赋予箭矢更高的初速度和动能。
复合弓能够提供更稳定的姿势和更好的肌肉控制，因此它比传统弓更容易进行准确的射击。
他将复合弓递给胡小山："试试吧，这是送给你的。"
少年接过的瞬间脸色骤变："真的吗？有一点点沉！手感刚好。"
但当他按照陆远指导的姿势开弓时，眼睛突然瞪得滚圆："等等...拉到一半怎么突然几乎不费力了？！"
弓弦在偏心轮作用下，确实在过半行程后省力大半，可以让射手几乎不费力的长时间保持在射击姿态。
"射那棵老槐树。"陆远指向三十步外的树干。
胡小山屏息拉弓。
滑轮组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当弓弦滑过凸轮顶点时，整张弓像获得生命般在他手中一震。
"嗖——"特制的铁箭化作黑线，竟首接洞穿碗口粗的树干，余势不减地钉进后方土墙。
"这...这..."胡小山结结巴巴地摸着箭孔。
他的猎弓最多让箭头没入树干两寸，可这支箭完全穿透了！
少年突然转身抱住陆远大腿："陆哥，你太厉害了！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炼器师转世？！"
陆远笑而不答，只是指向弓臂内侧的铬层。
夕阳下，那里刻着两个小小的符号：一个是"胡"字，一个是歪歪扭扭的小山图案。
"铬合金防锈，够你用一辈子。"
陆远说着突然咳嗽起来——连续三天的高温作业让他喉咙像塞了炭火。
"以后，请叫我机械师，谢谢。"
当夜，胡小山抱着新弓辗转难眠。
子时他偷偷爬起来，发现陆远正在油灯下绘制新的图纸——这次是带滑轮的箭匣，旁边还标注着"连弩"二字。
(http://www.yinghuaxs.com/book/cbbjaa-3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inghu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