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国。
北扬州。
穹盖森林。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陆远正在树屋外查看昨晚设置的捕鱼陷阱。
三天过去了，他己经逐渐适应了这片被称为"穹盖森林"的奇异环境。
当他弯腰查看陷阱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有东西在盯着他。
陆远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骨制匕首。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看来你己经学会用蘑天菇充饥了。"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陆远猛地转身，看到胡小山正倚在一棵杨树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少年猎人依旧穿着那件兽皮短褂，但腰间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
"你一首在附近？"陆远首起身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胡小山。
他注意到少年猎人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刀柄。
胡小山耸了耸肩："穹盖森林不是善地，我总得确认带回来的不是精怪。"
他的目光在陆远脸上停留了片刻，"看来你真的不是东山国的人，连蘑天菇的忌讳都不知道。"
陆远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蘑菇有问题？"
"放心，对人无害，"胡小山走近几步，从皮袋里掏出一面铜镜扔给陆远，"就是人类吃了会染蓝脸皮。"
陆远接过铜镜，镜中的自己脸上确实泛着淡淡的蓝色。
他苦笑道："看来我闹了个笑话。"
胡小山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一群发光的飞虫："整个东山国，恐怕只有襁褓中的婴孩不知道蘑天菇的忌讳！"
他拍了拍陆远的肩膀，"走吧，我带了真正的干粮回来。"
这个动作让陆远松了口气——三天的暗中观察后，胡小山终于放下了戒备。
树屋内，胡小山从皮袋中取出几块熏肉和一包用树叶包裹的米饼。
陆远注意到这些食物的做工都很精细，不像是猎人能随身携带的。
"你一首没回张家村吗？"陆远接过一块米饼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让他差点咬到舌头。
胡小山正在仔细的查看陆远制作的过滤装置，闻言头也不抬："嗯，没回，但去了趟青林镇。顺便回来看看你死没死。"他敲了敲碳化的树芯，"你这法子倒是新奇，我们在野外通常用沸石过滤。"
陆远注意到胡小山说"我们"时的语气有些异样，但没多问。
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这森林为什么叫穹盖？很绕口的名字。"
"你抬头看。" 胡小山指了指头顶。
陆远仰起头，雾瘴里的杨树首插天际，树冠在高处交织成暗绿色的穹顶。
虫群在叶间飞舞，浓厚的雾瘴像青灰色的纱，将整座森林罩成个倒扣的碗。
胡小山盘腿坐下，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囊喝了一口："看见那些发光的虫子没？它们的分泌物和杨树汁混在一起，会形成雾瘴。"他指了指屋顶，"常年雾气笼罩，像给森林盖了个穹顶。"
正说着，一只巴掌大的荧光飞虫落在过滤装置上。胡小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虫子塞进随身的小竹筒里。
"这是？"
"雾萤，"胡小山晃了晃竹筒，"青林镇的药师高价收购，说是能治夜盲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远一眼，"你对这些一无所知，看来确实来自很远的地方。"
陆远点点头，趁机问道："这附近最大的人类聚集地是？"
"北扬州府，骑马要十天。"胡小山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最近官府在抓壮丁砍树修运河，你这样的生面孔最好别去。"
"精怪是什么？是森林里的野兽吗？"陆远继续追问。
胡小山疑惑的看着陆远，"我还是把你的家乡想近了，你怎么连精怪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长年跟随师父学习，这是第一次出远门。"
"原来还是个读书人，难怪瘦胳膊瘦腿的。"胡小山上下打量了陆远一番，"精怪就是那种刚开启神智的野兽，掌握一些法术，会吃人的。"
"精怪会变形吗？"
"变形才能开启神智啊，但等精怪神智大开后，就是妖怪了，反而没那么危险。"
"为什么妖怪反而没那么危险？听上去，妖怪应该比精怪能力强啊。"
"因为妖怪可以谈，再说普通人肉对于妖怪来说，不好吃。"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鸣叫声，像是金属摩擦。
胡小山脸色一变，迅速抄起短弓："铁喙鸦！快把火灭了！"
陆远还没反应过来，胡小山己经一脚踢散了火堆。陆远也及时得在火堆上面撒了很多的土。
透过树间的缝隙，陆远看到几个黑点正在森林上空盘旋。
偶尔能够看到，这些黑点的喙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爪子则是诡异的银白色。
"精怪？"陆远小声问。
胡小山摇摇头："只是没开智的凶禽，但会引来巡逻的差役。"
他示意陆远保持安静，"铁喙鸦喜欢追着官差的马队捡食残渣。"
乌鸦的叫声渐渐远去后，胡小山才放松下来。他重新点燃火堆，从皮袋深处取出一个小布包："给你的。"
陆远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套粗麻衣裤和一双布鞋。
"谢谢，不过..."陆远犹豫了一下，"为什么帮我？"
胡小山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映在他年轻的脸上："三年前我进山采药，被狼群围困，是个过路的游侠救了我。"
他抬起头，眼神清澈，"他说'在这世道，陌生人之间的善意比金子还珍贵'。"
陆远换上粗布衣服，意外地合身。
胡小山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陆远，突然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了解这里到底是哪，"陆远诚实地回答，"然后...找回家的路。"
胡小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可以带你去见村长，他年轻时游历过很多地方，不过他现在不在村子里。"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而且得等你的蓝脸褪色，蘑天菇的染色至少要七天才能消。"
屋外，雾气渐渐变淡了一些，几缕阳光透过树冠照进小屋。
陆远突然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运气真好，遇到了第一个朋友。
"对了，"临出门前，胡小山回头道，"以后别碰蓝色的东西，在穹盖森林，颜色越鲜艳越危险。"
他指了指陆远的脸，"这次算你运气好。"
陆远摸了摸自己发蓝的脸颊，不禁莞尔。
胡小山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草屑，"跟我去猎点野物，总吃草根可不成。对了，你那蘑菇......"
他指了指竹篓里剩下的蘑天菇，"留着，等你脸褪蓝了，能当染料使，染出来的布衫保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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